安妮眨了眨眼睛,将蜡烛凑近仔细查看。

“路易斯·德·包尔。”

安妮蓦地从沉思中惊醒,她忽然想起,刚才下来时曾对杜丽说,如果半小时她还没有上去就要她去找达西。她掏出了怀表,发现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安妮满眼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屋子,最后匆匆把空白札记抱在了怀里,举着蜡烛原路返回。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回到房间的一瞬间,书桌后的大书柜缓缓地被推了开来。

一个人走进了这间房子,看着被拿走的札记和被挪动过的桌上陈设,微微一笑。

安妮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房间,把杜丽吓得不轻。安妮感受着怀里物件的形状,立刻打发杜丽去给她准备洗澡水。

她看着杜丽离开了房间后,快步来到了套间的小书房,将札记放在了落锁的匣子里,和她的账本们一起,压在了抽屉的最底下。

她想了想,又从小箱子拿出了一叠印有凤凰标志的特制信纸,给菲尼克斯纺织厂的主管布朗夫妇写了一封信,落款是化名“里希特先生”。

等杜丽安排好盥洗室后,安妮将信交给她寄出。

安妮将自己泡在了水中,一边洗去刚才在密室里蹭到的脏污,一边思考着来到伦敦后发生的事情。短短的一天,她的脑子就快被新事物挤爆了。

她把艾伦送回了公爵府、又因为纺织新品在爱杰顿夫人那里挂了名,为了圆上那个“俱乐部”的奇思妙想,她写了一封信交给布朗夫妇,首先要他们立刻把这件事情办妥——事实上这并不困难,伦敦有大大小小的男士俱乐部,同样的,女士们也有她们娱乐的方式。

布朗太太一向擅长在贵妇人和淑女们之间周旋,而布朗先生则在经营工厂方面颇有心得,但同时,他或许在保密方面出现了疏漏。

安妮还没有忘记罗辛斯的舞会上遇见的那位偷情的斯特林夫人,从她父亲的工厂着手,顺藤摸瓜,势必要把那个泄露了菲尼克斯工厂的秘密技术的叛徒揪出来。

安妮又想起了那个匣子里被她顺出来的札记,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秘密隐瞒着,如同一个混乱的毛线团。伯爵似乎是想要引导她去触碰真相,但却只是把线头放在了她的手边,纠缠不清的死结让她毫无头绪。

安妮在这样迷迷瞪瞪的状态下,在费茨威廉伯爵府住了将近一个月。

一个月内,伯爵好似忘记了那个关于“看不见的秘密”的指示,任凭安妮明示暗示都装聋作哑。劳伦斯白天总是跟着父亲做事,而兰斯喜欢跟在达西的身后走出走进,直到晚餐后,一家人才会有时间聚在一起说说话。

安妮被伯爵夫人拘在了府里,跟外界的联系也没有中断。杜丽带回来的信件告诉她,布朗夫人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在这一次给贵夫人们送新品礼盒时,附上了不死鸟俱乐部的“卡”,并在信中诚恳地表示歉意,是上一次将它疏忽了。同样的礼盒,也被送到了布里奇沃特公爵府。

伯爵夫人完全信守对凯瑟琳夫人的承诺,找来了伦敦城里有名的家庭教师来给安妮上课——主要还是礼仪方面的课程。

安妮觉得奇怪,那些东西她在罗辛斯时就已经学过了,伯爵夫人还要一次次精益求精地丈量她每一次屈膝礼的幅度、每一次跨步的距离。

直到这一晚她才知道了答案。

伯爵夫人将一封邀请函递给了她看:“这是爱杰顿夫人的茶话会邀请函,我打算明天带你去。”

“爱杰顿夫人?艾伦的母亲?”

“是的,你应该已经见过她了?”

安妮点了点头,这位夫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可不怎么样,不过爱杰顿夫人也没讨巧,反倒是被她涮了一把。

“她从前是伦敦城贵族圈里的半个隐形人,究其根本还是出身不好。现在布里奇沃特公爵夫妇年纪不轻了,听说去年圣诞节前还了一场重病,她的丈夫随时都可能接替老公爵的位置,爱杰顿夫人这才慢慢说得上话。”伯爵夫人解释道。

“这是她第一次广发邀请函,还特意注明了每位夫人可以带一位未成年小姐参加,因此也并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社交。你母亲把你交给了我,多半也是为了这样的活动。”伯爵夫人倒没有藏着掖着,“对于你这样根基不在伦敦城里的淑女来说,每一次社交都是结识朋友和好机会,尤其是……”

尤其是可以认识那些家里有未婚儿子的贵族夫人。

虽说淑女们成年后才能和绅士们跳舞,并从中挑选丈夫,但是没有哪个夫人会让女儿在成年前一直傻傻地关在家里,把任何有可能的机会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