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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在十五岁时来临,父亲竟然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生母,竟下令让王妃将要接来。他喜出望外,父亲既然原谅了生母,那么必然的,便不会再忽视自己。得知消息的那一夜,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时而偷笑时而彷徨,想着那个女人什么样,想着父亲会给他怎样的安排?

可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他父亲的确接回了慈爱的生母,可并没有恢复她的侧妃之位,王府中最边角的一个院子,成了生母的住所。当然,父亲亦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依旧是那个爹不爱的四公子。

不过,父亲给了生母李氏可以邀请娘家人进府小住的恩典,那时候的他还以为,这是父亲对生母李氏的体贴,甚至是对他的安排,毕竟,有个自家人帮衬,他会得力的多。所以,他依旧心存幻想地迎来了秦家的姐弟,却没想到那却是一切仇恨的开始。

孽缘,果真是孽缘!

他没记住那个美若天仙的姐姐秦可卿,却记住了古怪精灵的弟弟秦钟。那个孩子,在第一相见的时候瞧着不过是个略会撒娇的小孩子,哄得生母高兴得不得了,他为了日后的计划,将这个秦家独苗领到了自己的院子中,为的,就是近距离观察他。

可他观察到了什么?这竟是个精的不能再精的聪明人。在那张漂亮的脸皮下,是一颗冷冷的心,与那个一直救济母亲的秦家姨姥爷不同,这孩子不过十岁,就已经看透了他的目的,竟然在跑马场装相,若非那个侍女一时得意,他怕是根本没看出来。

呵,就连你这小东西也敢看不起我吗?水灏从秦钟房门前走开的时候自嘲的想。可他想着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东西,竟然没有恨,只是突然想到了二哥曾经的话——母家不过是个四品小官,能有什么出息——他觉得果然如此,只有被一直无视的人才会有这般的想法吧。

然后呢,他放弃了秦家,然后的他如困兽一般,在端王府这个监牢里四处突围。他听了母亲的教导,开始在外物色可以用得上的人,为了日后,他放低了身段,商人、走卒、兵勇,他与他们混成一团。

再然后,他偶尔碰到了秦钟与小厮摘星对话,听着那个小人说着大人的话,只觉得好笑。可随后他才知道,宁国府竟然看上了他姐姐。他犹记得生母的话,若是成了,却也是门不错的亲戚——这当然是在为他考虑,他当时也是这般想,秦钟甚至秦家于他,不过是门可用的亲戚。

随后,他就被父亲派去了江南,从二哥手中接了一样东西来。结果竟是一路遭到太子一系的人追杀,在京郊的时候,他身边最后几名护卫冒死将追兵引开,受了重伤的他凭着本能躲进了山里,那是最美好也是最残酷的时刻——他遇到了秦钟。

不知道是流血过多而产生的幻觉,还是本就是如此,他记得那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那个小人从潭里踏水而出,黑发白肤,仿若仙子。

可惜的是,那样的时刻,他只瞧了一眼。就想到,此子对端王府颇为抗拒,依着那日所言,八成不会救他,苦笑着,他准备上前威胁此人,却被人打晕在地。

中间发生什么他并不知道,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周边是无尽的黑暗,有个手捂在他的嘴巴上,他甚至不用猜,就觉得那是秦钟的手。想着□的疼痛,他不适应的扭动了一番,瞧着秦钟还不肯松开,虽然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并不想立时与此人分开,可想着手中的东西,他这是第一次办差,若是砸了,怕是再也没机会,无奈之下,只好咬上了秦钟。

他万万没想到,两人竟是悬在断崖之上,这一口让已经力竭的秦钟松了手,两人从断崖上掉下,他看不到秦钟的表情,只听着那孩子扯着嗓子骂,“水灏你大爷”,他竟没有一丝丝害怕,反而想着真好,竟是不装了,还回了一嘴,“我挣扎许久,是你不说话!”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被当做肉垫的可能,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的情谊被立时浇灭,他骂,“秦钟你个卑鄙小人”,可秦钟却是顾不得自己已然受伤的双臂,攀住了那棵老树,让他踩着自己向上走。

他对秦钟的感情,从觉得不一样到猛然爆发,竟然只用了短短一夜。当他看着那孩子已然昏迷,还紧紧攥紧树干的样子时,只觉得一股疼痛在心中晕染开。自小长大,他多么想这个不顾一切护着自己的人,终是找到了。

他将孩子抱到怀里,紧紧的,像是搂着自己的宝物。他想,此人是我的了,此人必须是我的。可是他的什么,他并不知道,弟弟?或是可以陪伴他的人!可他知道,他不能放开。可他又知道,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对秦钟的喜欢,他的哥哥们在盯着他,这是害了自己,也是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