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司座已经老了, 庇护不了自己的子孙多时,那个在秘境里对北堂寒夜下毒的少女所想的大抵也是同样的事。跟剑子有了这番联系,哪怕最后做不成他的道侣, 自己这一脉也能依托他的庇护,荣光依旧。

昆仑剑宗的每一任剑尊之间的交接传承都是秘密,即便身为下任剑宗的执掌者,北堂寒夜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尊交接时从师祖口中听到过什么。

正像此刻世间也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两代剑尊就这么平静地在血池前完成了更替。

宿剑尊从天外收回目光, 再次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子,看着他年轻的面孔, 看着他眉宇间因情而起的郁结。

这令北堂看起来更加真实、更有血肉,更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而不是一把剑。

剑尊问道:“你可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师祖的情形?”

“记得。”

北堂寒夜神色沉郁。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师祖。

彼时师祖已经坐了死关,在昆仑之巅历任不得飞升的剑尊坐化之处,整个人如冰如雪,没有一丝生气,各脉推选的剑子人选被一个个带到他面前,让他一个个地审视。

前面来过的那么多少年跟幼童都没有令他睁眼,直到北堂寒夜被宿剑尊带了过来。

那时才四岁的北堂寒夜来到他面前,这个化身冰雪的男人才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昆仑之巅的气息就骤然一变。

这个清冷纯净得近乎神圣的修行之地瞬间化成了修罗战场、无边血狱。

因为某些缘故而对外界缺乏反应的北堂寒夜被宿剑尊牵着,在这双分明是纯净的黑色但却给人感觉比最浓郁的血更红的眼睛注视下有了反应。

不及宿剑尊腰高的幼童将自己的手从宿剑尊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抓着剑尊的衣袍躲到了他身后。

“就是他了。”他听见面前坐着的人说。

那分明是平静无波澜的语调,落在年幼的北堂寒夜耳中,却比外面的风雪还要肃杀。

再然后,他就听到了师祖给他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训诫:

“要入杀戮道,就记住永远不要动情。”

此后他就留在了昆仑巅,没有再回自己住了三年的那座冰冷雪峰。

渐渐的,也就没有再想起过总是在那扇紧闭的石门后、即便是一年一次的生辰也吝于出来见他一面的生母。

“情之一字,最难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