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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提起烦心事魏里正缓缓放下茶盏,垂首叹气道:“庄户农家日子不好过,历来是靠天吃饭,小满引水种稻,家家需大量的水,河就这么大,水就那么些哪里够每户的用量,这家够了那家缺;可这稻谷关乎一年的收成,若是收成不好叫不上粮税便要蹲牢狱,自家也不够吃,这才导致村里的人每每为了抢水大动干戈,甚至利器相向。”

说话间,方才奉茶的妇人似是被里正的老妻,妇人的婆母招呼了去厨房准备饭菜。

“小老儿虽是里正,面对此事却也是无法;原本想着每家每户都分些水,虽都不多却也够插秧,不至于没了收成,能糊口过日子便是,哪里想到…………”

魏里正说着欲言又止,似是有些顾及,过了片刻才又道:“小老儿不怕露丑也不瞒穆举人,便尽都同穆举人说了。”作了一番艰难决定开口:“我们舀水村村东头有户大户,家中良田几十亩,祖祖辈辈皆是舀水村里的人;舀水村大姓唯赵、魏两姓为主,不过魏姓人数颇多些,族中汉子也胜之赵姓;因而每每引水种稻或是天旱缺水,便持粗壮汉子人多势众霸占水源,不肯让些于同村魏姓人。”

“说来也是惭愧,老朽也是舀水村魏姓之人,即便是当上了里正,于公应当处理此事,不能让这样恃强凌弱之事横行,也为舀水村长远考虑;于私想要为族人谋些公道,不能魏姓被如此欺凌,可奈何……”谈及这些,魏里正面上有些羞愧,缓了片刻才继续。

“奈何我只是一介小小的里正,虽读了些诗书,考了童生;终究只是平民并无什么大权,自是民不与官斗。”

“此言何意?”穆苏知道方才许多都是铺垫,这里才是关键原因;堂堂里正,虽不是正式官身,却也是平头百姓拍马不及,深受村民敬重的,哪里会管不了村民。

默默站在魏里正身后的男子忍不住开口替自己父亲开口鸣不平:“那赵家父子能够这般丝毫不顾及,还不是因为他族中伯父赵承槐在衙门任了一个小官,时常能在知县大人面前走动,同衙门里的人关系都好,官官相护,若是我父亲同他们过不去,这里正之位便要被撸下来了!”

“没规矩,住嘴!”魏里正侧头狠狠呵斥自己的儿子,随即又立马转过头来同面前的穆苏陪笑道:“穆举人莫怪,我这儿子粗笨无礼,心直口快了些。”穆苏摇头示意不在意。

“公公,饭烧好了,婆婆遣儿媳来问何时开饭?”方才奉茶的那妇人站在堂屋门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紧紧揪着衣角,低眉顺眼局促的很。

“现下就摆饭。”魏里正面对儿媳时十分有威严,吩咐后转头招呼穆苏留饭。

已然得知事情原委,穆苏不愿再久待,并不打算留下来用饭:“多谢里正,事情缘由穆某已经得知,不会再追究,今日便叨扰了。”穆苏起身告辞,见穆苏立时便要走魏里正急忙热情相劝要穆苏留下用顿饭再走。

两人一走一留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很是急促,停下侧头望去,不消片刻便得知了是谁。

“公公,外头……外头来了衙役和官差。”魏里正的儿媳一打开远门便是四五个身高八尺衣着捕快服,腰挂大刀,面容凶神恶煞的衙役;她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慌了神,忙开口唤人,声音都有些颤抖。

屋里人闻言,匆匆忙了出来;魏里正定睛一看,门外果然站着四五个衙役,后面还站着身着藏青色官袍的当地知县;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拜迎:“舀水村里正拜见知县大人。”

家里的主心骨一跪,魏家余下的人乌拉拉的忙跟着跪在了魏里正身后;顿时,这间青砖瓦房内不大的院子里只余身着一袭浅青衫负手而立,背脊直挺的穆苏;青砖泥瓦,农家院落中颇有一番出污泥而不染,清逸脱俗之意。

“魏里正不必行如此大礼,起来吧。”知县大人背着手缓缓走进了院内,开口让魏里正起身;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刚刚站起来的魏里正吓的立时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今日本知县听闻你舀水村可是出了好大的事,特来看看是哪个刁民胆敢作乱!”

跪在地上的魏里正捏着衣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此时,常知县侧头看向站在一侧的穆苏,打探意味十足;见此,穆苏微微躬身行礼:“泰安府穆苏,见过知县大人。”

常知县点了点头,开口询问:“听闻穆公子已然身负举人功名?”

“是。”不卑不亢,穆苏点点头。

“不知可否一观穆举人的举人文书?”常知县并不委婉,开口便直问穆苏要举人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