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带着索绰罗氏继续行走,到拐角的时候,瞥到荣嫔步辇的队伍远去的背影,嘴角不禁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索绰罗氏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顺便扇了扇风,“那个荣嫔之前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是那么大胆吗?”

绿柳连忙道:“自是不敢的,想必是小看了侧福晋。”

“哼!”索绰罗氏轻哼一声,“本福晋就知道,不再出来走动走动,会被人踩到头上。三姐儿,以后你到了宫里,也要硬起腰板,咱们可是坤宁宫的人,现在皇后娘娘有了小阿哥,等到小阿哥长大,咱们的底气就越来越足,你的福气也在后面呢。”

赫舍里·素雅闻言,小声应道,“素雅明白!”

索绰罗氏满意地笑了。

一行人继续走,眼看就要到景和门,绿柳心中松了一口气。

一阵清凉的秋风吹过,轻轻撩起衣摆,让人舒爽不少,绿柳嘴角的笑意才漾开,还没有蔓延到眼底,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击碎,身子微僵,很快收敛异色,面上变得恭敬。

对于绿柳这副变化,索绰罗氏看的一清二楚,也提起了心。

在紫禁城,能让坤宁宫的大宫女临阵以待的人,对方的地位和身份肯定不低,想到此,目光放到不远处缓慢而来的步辇。

刚才的荣嫔是四人抬的步辇,而迎面过来的步辇则是八人抬的,因为离得较远,她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只看到一个藕荷色的身影坐在上面,斜靠在上步辇上,一副慵懒的样子。

佟安宁靠坐在步辇上,单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马上就是大选的日子,对于大选的场地,她和昭贵妃有分歧,她想在御花园,昭贵妃想在延春阁,正好那里也有一个花园,两人此次都默契地没将选秀地点安置在室内。

佟安宁是觉得在外面,那些秀女比较放松,而且到时候不仅可以赏人,也可以赏秋景,如果到时候有其他才艺,也能展示出来,她也能看热闹,第一次操办这种大选“面试”,她还是很兴奋的,而在庄严华丽的宫殿中,只能像花瓶一样,供人展示,在御花园的万春亭正好,延春阁就太远了,目前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而内务府的人焦急等通知,毕竟要提前布置。

“奴婢绿柳参见清晏贵妃娘娘!”

有些陌生的女声将佟安宁的注意力拉回。

步辇队伍停下,珍珠轻声道:“主子,是坤宁宫的大宫女绿柳!”

佟安宁微微挑了挑眉,居高临下打量下方的绿柳一行人,目光落到绿柳身后的陌生贵妇人还有少女身上。

对方也在偷偷打量她。

索绰罗氏此时不敢像之前审视荣嫔的模样,不过小动作不断,时不时用帕子擦着嘴角和额头,掩饰自己的小表情。

原来是佟家的女儿!

索绰罗氏想到此,又偷瞄了佟安宁一眼。

眉眼清丽秀气之极,双眸如秋水一般澄澈,看人时眸光微凉,神色冷淡,对于素雅还有

她,

既不好奇,

也不傲慢,淡然地坐在步辇上,仿佛一朵摆在供桌上的莲花,平静无波。

此人的相貌倒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脸色苍白,浅橙的日光斜照在她脸上,仍然不能给她苍白的脸颊添一丝血色,更显得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想到此,索绰罗氏为皇后松了一口气。

佟家的女儿佟安宁她是早有耳闻,不止她,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她,从小备受宠爱,和皇上也是青梅竹马,就是身体不好,虽然聪慧,但是活不长久,可惜大概是皇天庇佑,她一直活到了现在,居然还进了宫,现在成了贵妃。

对于皇上,肯定对佟安宁的感情不同常人,否则也不会给她双字封号。

想到此,索绰罗氏默默攥紧了帕子。

索大人说的有理,现下皇后娘娘的情况不容乐观,娘娘的身体因为六阿哥虚耗太多,今年又多病,下面又有两个贵妃虎视眈眈,就算荣嫔、惠嫔地位比较低,可是比起两个贵妃,这两人感觉威胁更大,因为他们有小阿哥,可是如果两个贵妃一旦产子,那么对坤宁宫的冲击不言而喻。

今天她进宫就是劝皇后娘娘,让僖贵人多承宠,多生几个有着赫舍里血脉的阿哥,这样才能有胜算,等到三姐儿进宫,也要让她多和皇上沟通感情,等到长大后,说不定也能弄个贵妃当当。

佟安宁看向索绰罗氏,“绿柳姑娘,你身后这两位是哪家的?”

绿柳恭敬道:“启禀娘娘,这位是噶布喇大人的侧福晋,那位是皇后娘娘的妹妹素雅小姐,皇上仁慈,怜惜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让素雅小姐进宫看顾娘娘。”

素雅小姐毕竟还小,不能成为嫔妃,可是也不能没名没分待在宫里,所以对外宣称入宫看顾皇后娘娘和六阿哥。

旁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毕竟谁会指望一个十岁的姑娘照顾人。

“侧福晋?”佟安宁有些迷惑,原谅她真的不清楚。

她知道皇后是噶布喇的女儿,也知道她是庶出的,可是一般送人进宫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噶布喇的福晋出场吗?难道噶布喇是个宠妻灭妾的主,为什么就隆科多出了名,他反而没听说过。

一旁的佟嬷嬷见状,小声提醒道:“娘娘。”

“哦,近来皇后娘娘确实身体不适,侧福晋既然进宫,相信病情很快就能好转。”佟安宁说着客套话。

绿柳道:“多谢娘娘关心!”

索绰罗氏趁绿柳和佟安宁说话间隙,目光逐渐放肆起来,上下打量她还有随行的仪仗。

啧!就算是再受宠,也没有生养个阿哥,说不定,不等皇后娘娘动手收拾,这人自己就没了。

佟安宁注意到她的眼神,目光如刀,猝然直刺而去:“侧福晋这么看本宫,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本福晋就是看贵妃娘娘体弱,有些心疼您。”索绰罗氏拿着帕子沾着眼角,故作怜意道。

“哦!此话怎么说?”佟安宁有些不懂了,索绰罗氏看着也不

像是伤春怀秋的性子,她今天算是和她第一次见面,居然说心疼她。

这画风有些怪了。

绿柳见索绰罗氏和佟安宁说上话,心中着急,连忙提醒道:“侧福晋,清晏贵妃面前,不要放肆。”

索绰罗氏闻言,心生不满,直接白了她一眼,她这是在给皇后找场子,绿柳是奴才不好惹,但她是皇后娘娘的额娘,佟安宁总要给面子。

“娘娘,您身体不好,也没有孩子,如果我家女儿这副样子,肯定会心疼死。女人说实话,就是有再高的地位,还是有个孩子傍身比较安稳,没有孩子,女人这辈子就不完整,出去都直不起腰杆,唉!看娘娘这花容月貌,不知能灿烂到几时。”索绰罗氏佯装叹气道。

都说君恩如流水,虽说佟贵妃和皇上有幼年的情谊,但是男人哪个不是贪恋鲜嫩的容颜,等到容老色衰时,以她看,佟贵妃这朵娇嫩的花肯定会枯萎。

“侧福晋!”绿柳疾声警告。

索绰罗氏可以在荣嫔面前放肆,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嫔位,但是佟安宁不一样,人家是皇上的表妹,侧福晋这话自己说着舒心了,可是佟贵妃会将怨气发到皇后娘娘身上。

“恩,听了侧福晋这话,本宫觉得民间一句话说的没错。”佟安宁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弯起,“人心隔肚皮,侧福晋的心疼,本宫又感受不到,如果是皇后娘娘听到这话,估计会心酸,侧福晋,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本宫还是及时行乐,毕竟在这紫禁城,意外有时总比明天来的快!”

索绰罗氏表情一呆,有些迷糊,“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