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姑姑对白驰充满了好?奇,所以她才会自请前来雍州照顾她。她身上有太多她看不透的地方。她总是会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拧巴的人?不认可“相夫教子?”的生活,却?又甘愿被设计嫁人怀子?。明明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却?又不一碗汤药一了百了。喜欢自由不被约束却?又甘愿被圈禁。说她喜欢小殿下吧,好?像也寻常。说她多讨厌大长公主吧,似乎也不是。说她和郎子?君有旧,大概更喜欢和这样风流快活的女?人来往。可郎子?君在门口闹过吵过,她也确真听见?了,却?又表现?的跟没听见?一样。

老宅的下人们背地里已有了不好?的传言,说少夫人是个痴傻,主家送回老宅看管就是为了遮羞。这样子?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孩子?一出生就是个命归西天的下场。

倒不是说主家要亲手弄死这个儿媳,以谢家的底子?养着?这么个痴傻一辈子?又不算个事。还?是那句话,女?人生产凶险,傻子?好?吃懒做,整日也不活动?,你猜到?时候能不能生出来?主家会选择保大还?是保小?

就是不知,这样的傻子?母亲会不会又生出一个傻小子??

实在是叫人担忧啊!

在这样一片愁云惨淡中?,某一日,大长公主带着?瑞雪一同来了。

时间如流水,琴姑姑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主子?,恍然有种?山中?不知岁月的茫然感。

谢家老宅的大门一关?,里不出外?不进,自成一片天地。

没有了繁华世界的嘈杂喧闹,也没了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

琴姑姑很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琴姑姑隔几日就会给公主去一封信,如实汇报少夫人近况,进食如何,睡眠怎样。绝不参杂任何个人感情。她看不透的人,绝不妄加揣测,品头论足。

但是身居高位的主子?又岂会放心只有一个眼线,有时候就算不用她开口,也自有逢迎讨好?者,主动?送上前递上消息情报卖弄讨好?。从她们的嘴里,公主听到?了关?于白驰更生动?的描述,譬如她活得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大家都说她得了失心疯。

公主会突然过来,当然不可能是她良心发现?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儿媳妇在这里,根源还?是,沈寂要见?她。

琴姑姑同公主交谈,这才惊觉,时间过的飞快,小殿下已过了会试,卷子?已批了出来,殿下众望所归的中?了一甲前十名。

周制,前十名将会殿试,由皇上亲自考核,裁定名次。

对谢家人来说,能进一甲足以证明嗣子?的才学,个个面上有光,来道贺的人挤破门槛,名次未出,宴席已经不得不提前摆上了。似乎人人都认定,只要有资格入了殿试,那头名状元肯定是要落在谢无忌头上。毕竟那段过往,谁人皆知。高宗帝欠着?谢家多年恩情,给个状元桂冠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这般议论着?,且谢孝儒已经听到?风声了,还?是从新进的贡生那里流传来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姬后吗?这是要挑起谢家士族同寒门子?弟的矛盾?

这么些年,姬后手中?无兵无人,雍州士族集团紧密相连,她根本插不进去手,因此不得不拉拢一批被士族官员所排挤的庶族官员,利用这种?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为自己巩固势力。而?谢家自谢孝儒担任家主后,一直坚持家中?子?弟必须通过科举入仕,就是想缓和朝堂这种?仇视敌对的情绪。毕竟世家大族若是想子?弟为官,自有捷径可走?。

捷径走?多了,自然会招人恨。

谢孝儒为官这么多年,一直在官场上非常吃得开,受人尊敬,人人都肯听他三分劝,不仅因为他性格和善,公平公正,最最重要的是他是真才实学,著书立说,利国利民。

他潜心教育儿子?,只希望他也和自己一样,将全副心神用在朝政大事为国为民上,可沈寂刚得知自己中?了一甲前十,作为父亲老怀安慰的同时问他想要什么奖赏,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想见?妻子?一面。

谢孝儒一时倒忘了白驰已被送去雍州的事了,满口应下。等沈寂满心欢喜的去公主府,又被他母亲的人给拦住了。后来公主亲自过来跟他解释原委。

沈寂的反应没想象中?的大,冷清清的,道了句,“果真如此。”

公主看他神色,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着?急慌乱的解释、道歉。

就跟往常的很多次一样,由这件抱歉他的事总能延申到?当初不得已将他抛下,亏欠了他很多很多,她想补偿他,尽她所能的补偿。殊不知,她每一次的道歉,都在一次次的提醒他,她是为了另一个更重要的孩子?曾抛弃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