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重刀就这么落在了白驰手里,她抬手轻敲了下。刃上鲜血未干,地上的人头也不曾让她有半分动容。

后院有脚步声响起,她面上略略显出几分不耐烦,不再耽搁,提刀夺门而出,只余残影。

沈寂冲进大堂,看到屋内情形,脚步一顿。他又急速奔到门口,张望几下,折回头扶住靠在墙边的妇人。他一眼就看出老妇人比少年人伤的严重。

“来个人,搭把手!”他喊人。

少年感激的望向他,虽然他穿着妇人的裙子,打扮古怪。但他天生就长了一张柔善的好人脸,只一眼就让少年心生好感,没有防备。少年人挣扎着就要站起身。

自私畏缩的人们也在这时恢复了些许为生而为人的良善与勇气,有人帮忙抬起妇人,送入后院救治。有人将晕倒的瘦子五花大绑的捆起来。更多的人则奔到前门,重新换上门板,抵住桌椅,将院内的水缸也抬了进来。也有人从厨房院子拿出农具,握在手里,从破洞看向街面,紧张而戒备。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所有人都面色惨白的假装没看见,又小心翼翼的避让。

有人去搀扶少年,后者眼睛通红,挥开了他,“不用你们假好心!”

那人嘴里咕哝了两句,大概是想骂什么,看着少年脱下外衫将他爹的头包裹起来,又扶住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讪讪的闭了嘴。

屋外喊杀四起,到处都是被点燃的房子,浓烟滚滚。

情况远比彭统领预想的要严重的多。

这些盗匪大概是筹谋已久,又或者背后有高人指点,只见不大不小的萧县,各处都起了烟火。城内官兵有限,扑救不及,人心涣散,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有人想活命,有人趁乱谋财,打砸铺子。土匪可恨,趁乱发横财是非不分的地痞流氓市井小民更是可恨!

彭统领及其手下到处捉拿作乱的土匪,迫于无奈,就地阵法。

第15章 对战

彭统领的人自东往西而来。巧了,白驰投宿的客栈,居于最西,顺其自然的,她便自西往东而去。有时候机缘巧合大概就是所有的刚刚好凑在了一起。

白驰是刚闹起来就迫不及待的出去了,还顺手将沈寂反锁在了屋内,她踩着围墙穿梭在各家之间,挨着屋脊朝下张望,偶尔飞出一块瓦片打落行凶的恶人,手里惦着分量,并不敢轻易要人性命。不是她心慈手软,或是另有计较,而是她不敢。

她一直被困在岷州出不来,这次终于走了出来,她甚至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枯死的心生出了希望,欢喜一切意料之外。想亲手打碎这该死的牢笼,又怕触碰了什么该死的天道机制,一切又得回归原点,出不来解不脱,由她麻木,由她疯魔。

人有求,则畏首畏尾。

万一呢?万一这次真的能走出来呢?

时间流淌,四季轮转,她甚至觉得变老是一件极好的事。

某一个瞬间,她看着街面上火光四起,心头一动,忽感不妙。身随心动,果不其然,她投宿的这家客栈也入住了两个盗匪。多亏了少年人奋不顾身,才阻止了这场恶事,不由多看了两眼。可怜英勇的人多生悲剧,畏缩胆小的人反得了实惠好处。

她不忍多看,又听出沈寂的脚步声,提了重刀夺门而出。

活得久的人,经历越多,总会在不同的人身上找到自己曾落入悲惨境地的影子。譬如被沉塘的妇人,她陷入轮回的第二年,因为惊慌无助,失了分寸,便给了沈三老爷有可趁之机的错觉,不仅着了他的道,差点失了清白。还没等她回过神求沈家长辈为自己讨回公道,反被沈三诬告,泼了满头满脸的脏水。

白驰军户出身,又岂是吃素的,一般的委屈忍忍也就罢了,事关清白,拼死也要硬刚了回去。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上一世对自己还不错的三婶竟对自己又打又骂,咬死她水性杨花魅惑勾引长辈的恶行。白驰无惧,不惜将事情闹大。沈家人多势众,为了遮掩丑事,就这么草率而迅速的结案,满口的仁义道德祖宗家法,绑住她的手脚,堵了她的嘴,身上坠了大石,沉了塘。

轮回的次数越多,为了寻求破局之法,敢于反抗不可动摇的势力。能力不足,自保的手段也没有,经历的事越多,受过的伤害也越多。见多了太多人性的丑陋,三观和认知一直被摧毁重塑,心里早就千疮百孔,撕碎了晒干了磨成齑粉,直到重铸成一副铁石心肠。

幸而,老天到底没将她逼到绝处,每一次的轮回都像是一次脱胎换骨,她的筋骨越来越强健,速度与力量成倍递增,直到成为如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