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默然分立两旁,于让出路径的两旁单膝跪拜。铁面重甲马缓慢前行,穿行过翠羽,最后喷出一记浓重的鼻息,停在杨老大的面前,马上人倨傲道:“尔等小卒可认得我?”
杨老大那里识得此人,但看一眼那银盔上的三根翠羽,心底一个激灵,毫不犹豫的随七名翠羽军士一并单膝跪下,他双手抱拳,异常恭谨的应道:“下官参见校官大人。”
这杨老大能得到哨官的位子除了会使银子,心思也是奸猾。翠羽营的官衔可不是易得的,他深知这般年纪便能坐上翠羽营校官的只有两种人:一者是能力卓越罕有,乃是从那万众军士中破格提拔起来的,不知经历了多少铁与血的洗礼,另者则是仗着家境雄厚,凭借族系力量越级上升,仕途早就有人打点好了。这两种人都得罪不起,别看翠羽营的校官看似官爵不高,只是个从六品,但能在四大营中混出头的,将来迟早有机会拜将。所以杨老大可以跟翠羽营的普通的副官顶撞几声,那是告诉对方你强龙难压我地头蛇,可是他绝对没有面对校官也敢猖狂的胆子。
那校官面无表情道:“你本是死罪,只是情势从急,本官暂且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倘再不听调遣,违反军规,本官定斩不赦。”
杨老大吓得叩头不迭,他不想这人如此聪慧,未问一言就明白了双方对峙的原因,更是随口就定了死罪,此下更不敢辩解。
只听那校官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官也不难为你,你就自断五指吧。”
杨老大闻言大惊,汗涌如浆,颤声道:“大人高抬贵手,小人知错了,小的定效死命。大人饶过小的,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校官冷笑一声,道:“翠羽营代表的是皇家威仪,你以为冲撞的是什么?你不敬的是天子!大不敬之罪依律当判族诛,斩首已是从轻发落,何况我只要你五根手指!你还有何说道?快些动手,不要误了本官的时间。”
杨老大顿首再三,不断讨饶,其身后百名兵卒无一人敢吱声。
那校官见此人仍死皮赖磨就再不废话,脚跟轻敲马腹,一抖缰绳,那铁面重甲马嘶声立起,杨老大惊骇欲绝间,马蹄踏落,捣浆糊般一下砸烂了他跪撑的右手。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划破长夜。四周许多熄灯未睡的人家传来婴童涕泣的哭声,侥幸睡着的人也悚然梦醒。那些小卒们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下意识攥着手掌,如同这一马蹄是砸到了他们的手上。几名翠羽悄然起身,面上并无一丝表情,翠羽营戍卫禁宫,职责重大,赏罚分明,这等小事对翠羽来讲根本算不上大刑罚。
潜伏于屋檐的楚红玉运动真气已沿着伤处行了几周,正自闭目调息,听这一声叫唤也皱了皱眉,她觉得经络舒缓的时候也萌生去意,借着杨老大超长时间的惨叫,伊一双清澈杏眼没于屋脊之下。
第三一章 怒放与凋谢(四)
那校官的心神丝毫没有沉浸在碾碎杨老大手骨的快感中,在那漫长的惨痛嘶吼中,轻微的屋上瓦响勾动了他超乎常人的听觉。这一声响听在他人耳中不会觉得有何特殊,只会当是长风拂层瓦,沙砾蹭面墙,可是这声音进入他的耳朵就被立刻抓住,从这一点声音起,犹如顺藤摸瓜一般,那浮空振衣、落地缓步,链锁滑动的声音一丝不差的被他搜集监听。
由于正好是这片区域,他一时间就联想起叶东风紧急交代的事情,当即甩开马镫,踏着马背纵起,立在了楚红玉藏身的屋顶。
屋顶月光荡荡,并无人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