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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同时吸气的还有方知行。

“不过是一年未曾进国子监了,没想到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在方知行去商务书馆之前,他也曾是儒生中的一员,既然身在临安,这国子监自是没少来过。只是被父亲逼迫进了商务书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近来听得说自己相识的陈安平、李石、石良三位太学生又闯了祸,闹得临安府再度沸沸扬扬,若不是天子的革新大讨论,只怕这件事要成为这几周报纸上的头条了。

听得在身边的年轻人感慨,葛洪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是国子监学生?”

“不是。”方知行脸微微一红,向葛洪施了一礼:“长者请了。”

“孺子,若是有暇,陪我这老朽四处看看如何?”

这个年轻人还算知礼,而且谈吐颇知进退,这让葛洪生出几分好感。想着自己一个人也是无聊,便向他发出了邀请。

“能与长者同行,实为晚辈荣幸。”

方知行没有自称学生,他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书生看待了,虽说校书并不是什么体力活儿,严格说起来官府之中也有专门的校书郎之职——魏了翁在极受史弥远忌惮的时候,便曾经被赶去干这个活。但他自家觉得,既是为商贾做活,就象是那帐房先生一般,虽然读书识字,却不能再当是儒士。

为了美化太学,这年余来种了不少树,既有幼苗,也有自外地买来的成树。流求人对此极为在行,他们将长成了的大树连根挖出,再用滑轮、杠杆吊起,将主根连土一起留下用布包住,再将树叶裁减捆好,用大车拖进太学。经过半年时光,这些树都已经长了起来,二人所行之处,都是满目苍翠,令人心情极是舒爽。

“这便是国子监藏书楼。”来到新建起的、用玻璃窗和瓷砖装饰的三层楼前,葛洪微微惊叹,他有很长时间没有到国子监来,上回来时,这藏书楼还只是建到二层。这座由流求运来的钢筋和混凝土、砖头、花岗岩一起建成的广厦,恐怕是国子监里最大的建筑了,绵延伸展,象是一堵城墙。在大门之上,树着块大理石的石碑,上面有“皇家图书馆”五个字,却是魏了翁的手书。

“魏华父这五个字写得极佳。”葛洪点点头赞许地说道。

“晚辈听说,这图书馆中藏书之丰,便是大内也比不上。天子令人专门整理大内图书馆中的藏书,所有孤本残卷,尽数抄好,以内库之钱将之付印,这实在是功于当代利于千秋之壮举。”方知行对魏了翁的字并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这图书馆中的藏书:“晚辈如今在商务印书馆谋得生计,经手校对的书册便不下五十卷,商务印书馆象晚辈这般的校对有二十人,算上来这一年也校过了千卷。”

听他言语中颇有自豪之意,葛洪赞许地点了点头,但旋即一愣。

天子不喜理学,这是兴世皆知的事情,天子瞧不大起朱晦庵,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天子在印书之时,却并未对理学著作有所歧视。虽然在《周刊》这样的报纸中,天子的倾向性表现得明显,但在出版的著作中,天子却一视同仁。

这究竟是天子气量似海,容纳百川,还是因为天子将与理学家的分歧严格控制在学术争端之中?

“晚辈在商务印书局,如今每日印机不停,便是要将古往今来的各类著作都印上一遍,天子曾对我们印书局的东家说过,此事不急在一朝一夕,只要持之以恒,终有一日,我大宋圣贤之道,将与这些书一道传诸后世,不至于因兵火灾害而有所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