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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洗漱一番后,打起精神,去面对他名义上的母亲。

少年性格张扬外放,十分善谈活泼。李信不想和人打好交道时,人对他的印象便只有“张狂桀骜不驯”之类的词;他若想跟人打好交道时,他的一切美德,都会凸显出来。少年的人缘一直非常不错,他来到李家二十来天,不光让一些对他不甚服气的李家郎君们对他改善看法,他最重要的成就,还是让闻蓉非常喜欢他。

也许闻蓉想象中的郎君,便一直是李信这样。永远有主意,永远站在高处操纵大局,永远不要她为他的事业操心。

他非常的优秀。

即使他总说自己不识字,和闻蓉说话时,也动不动就暴露自己粗俗的毛病,闻蓉依然很喜欢他。她带着一腔不安的心喜欢他,总怕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个郎君,总怕他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自己,转身便又走了。

闻蓉不愿意李信离开自己一步,但有的时候,她又非常情愿李信离自己远一些。

比如

“小蝉走了这么多天,你也不想她吗?”

李信听了母亲的话,于案前坐着用膳,低着头切肉,只笑不语。

明灭的灯火映在他眼皮上,阴影摇摇烁烁。闻蓉倾身,于此判断李信的想法。看他只笑不说话,闻蓉心中有了然之意,笑问,“小蝉那么漂亮,那么有趣,你喜欢吧?”

李信便答,“喜欢啊。”

“喜欢你也不知道留她?”

李信抬头,冲他母亲咧嘴笑。他身子往后一靠,手往膝头一搭。这个散漫的坐姿,让旁边教导他贵族礼仪的嬷嬷再次开始皱眉。不过他母亲只是专注地望着他,并不介意他的慵懒。少年懒懒道,“我哪里留得住她。”

闻蓉在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丝赌气的意味。

她眉目噙笑,望着小郎君那随意无比的样子。

原来她家二郎纵是看起来再强悍,依然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君。爱慕一个小娘子,除了满心的欢喜外,也会有不开心,也会有赌气的时候。

闻蓉便道,“那你怎么不去长安找她呢?”

李信怔了一下,抬头看闻蓉,看她是否出于真心。

闻蓉确实出于真心,“她家在长安,你是男儿郎,我听你阿父说你习得一身了不起的武艺。你出门,并不用担心匪贼之类。你怎么不去长安找她呢?你不去找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见你呢?”

闻蓉说起这个,便忍不住为二郎出主意,“我嫁人了这么多年,也很想念几位兄长。你代我去长安拜访拜访他们。尤其是小蝉的父亲……阿信,我知道你喜爱小蝉,我也喜爱。你想娶小蝉,我也希望你订下。然小蝉备受她家中宠爱,不提她二姊,她父母恐没有那么好相与。我也很想出面为你定亲,然恐怕我三哥并不会应……不见到你人之前,不确定你和小蝉适合之前,我三哥再不会胡乱答应我什么的。”

她神色微有恍顿,想到了她在二郎幼时,去长安探望亲人,曾想为两个孩子定亲。她见到幼年时的闻蝉,一团雪似的剔透干净,心里便十分有亲近之念。

如果再早一点,她想和曲周侯家定亲,恐怕她三哥都随意应了。但在那时候,曲周侯和她的嫂嫂长公主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他三哥的心放到了子女身上,再也不会随便应下婚事。

闻蓉道,“阿信,你去长安。去见你舅舅他们。你帮我带信,也想办法赢得我三哥的喜欢。李家怎么说也是江南这边的大族,配闻家女儿并不算辱没了她。你身份没什么配不起的,你只要能让我三哥喜欢就好了。”

她与李二郎说话时,堂外有脚步声走来。再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凉意,帘子一掀,清瘦如松的中年郎君漫步了进来。他一边进来,一边任由侍女们脱去身上落满了雪的斗篷。他本是眉头紧皱如山,进了满室暖融的屋子里,看到铜灯下说话的那对母子,目光就柔和了下来。

风雪夜归,回到温暖家中,看到妻子与小子伏案说话,其中温意,让他颇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