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璪吃了两口饭,又道:“让你多吃点饭,还有一层道理。你养得白胖些,进了小黑牢里,看守你的人看着你,知道你定然饭量好,能多给你点饭。如果瘦骨嶙峋地进去了,看守的狱卒见你跟把柴似的,刚好用你来省粮,本来一顿能给你一个馒头,立刻分两顿给,一顿只给你吃半个。”

杜小曼嗤笑一声:“吓谁呢?”

秦兰璪摇头:“我吓你作甚?只是说点实话,你信也罢,不信也行——古往今来,哪有犯人坐牢,还养胖了的事情?倘若如此,官府的颜面何在?肯定确保你得瘦。”

杜小曼道:“那你之前还说过能点菜,有屋子住,有人看门,只是活动不方便。到底是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刚才的话是真的?不带这么前后矛盾的裕王殿下。可是有点忽悠人的嫌疑了。”

秦兰璪温声道:“我从未忽悠过你进小黑屋哪,我一直劝你选裕王妃,是你执意要选小黑屋。”

杜小曼点头:“是,我现在仍旧很肯定且坚定。所以撑死饿死都是我自己的事。谢谢裕王殿下关心。”打开车帘钻出了马车,听见秦兰璪在背后长叹:“饿的心浮气躁,何必?”

车外不远处,弘统领与一干侍卫正围着火堆吃饭。杜小曼出了马车,弘统领立刻起身,背过身去,几个侍女围上来,半挡住杜小曼,侍卫们也纷纷丢下饭碗,转身撤开。

杜小曼顿时觉得自己犯了错误,赶紧说:“你们继续吃啊,当没看见我就行。”

弘统领好像没听见一样低头走远。

杜小曼尴尬不已,平时和弘统领抬头不见低头见,说话什么的都很正常,怎么今天突然避讳起来了?

她不由得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为什么他们都……”

侍女掩口笑:“若无王爷在场,弘统领便不可逾越接近,这是规矩呀。”

杜小曼囧了,这什么规矩。她就算再蠢,也知道其中涵义。这段时间,她都在秦兰璪的马车里,宁景徽很守承诺,对她不闻不问,被想歪,那是必然的。解释也解释不清,杜小曼就懒得多说了。

她朝前望了望,前方是宁景徽的车驾,天青色车顶,朴素低调。车边有两匹马,立着两个小方纱帽,穿圆领砖褐袍的人。

杜小曼这几天时常看到这样打扮的人,但每次看到的人都不同,难道是信使?或是宁景徽的家仆?

都又不像。杜小曼在古代这么久,总算对服色有点研究,这些人穿的是袍,不是短衣,脚踩的是皂靴,这不是仆从的打扮。

她就开口问:“那边的两个是什么人?怎么总看到这样的人来去?”

侍女道:“是京城阁部的人,来送文书给宁相批阅的。”

原来如此,杜小曼不由得道:“右相大人真是日理万机,不过,如果是紧急的事情,这么一来一去,不会耽搁时间么?”

侍女笑:“婢子不懂朝政,更不敢妄议。但婢子想来,左相大人在朝中,紧急的大事应可决断。”

杜小曼漂泊的这些时日,左听右闻,加上被谢况弈普及过一点知识,也算了解点朝廷局势。

朝廷有左右两个丞相,按规矩说,左为上,文华殿大学士兼凤阁令左丞相李孝知年近六旬,资历远在宁景徽之上。

但是宁景徽年纪不到三十岁就可以封相,肯定有能这么牛的道理。简单来说就是自身条件很过硬,家世更过硬。

宁景徽家是个人才辈出的家庭,人称临江宁氏。关于他家,有很多传奇典故。三百多年前,前朝的开国皇帝还是个少年时,家境贫寒,挑担卖酒。有一日,下着鹅毛大雪,他在雪地里碰到一个快冻死的年轻书生,就给了书生一碗酒喝,又脱下自己的棉衣给他穿。书生获救后,对他说,君今日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便送个天下给你。少年不信,那书生便与他结为兄弟,指点他去投军,在军营中一步步升迁,做得一方将领,最终在乱世军阀混战时,夺了天下。

那个书生就是宁氏的祖先。前朝太祖皇帝登基后,他执意不做丞相,要退隐,前朝太祖自然不肯放,正胶着时,他便病死了,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前朝太祖悲痛不已,在预留给自己的帝陵旁侧安葬了他,又想要给他的家眷赏赐,他的家眷却带着他的孩子悄悄离开了皇都,隐居去了。前朝太祖及之后的前朝皇帝都想找出他的后代为国效力,一直没有找到。

一百多年前,前朝内乱,藩王坐大,外戚干政,皇权旁落。那一年的科举,状元是位十五岁的少年天才,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