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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回,有话不能光明正大说,偏拉到背着人的地方去。不知老夫人和叶小姐察觉没有,横竖她是觉得不妥的。都是有了年纪的大人了,这么藏着掖着,反而令人起疑。眼下回来又受了重创似的,到底是哪里谈崩了?她估摸着,恐不是单单说兰台那么简单,九成还参杂了别的什么。

秀没法不去想,推算来推算去,益发觉得可怕。她要问清楚,坏疽不剜掉,到最后会祸害一大片,会让人变成残废!

顾不得她眼下多伤感,她去撼她,“小姐,心里难过不要憋着。这里没外人,同自己的ru母有什么可隐瞒的!你这样,要叫我cao心死么?你哪里不顺意了,说出来我给你想法子,成不成?若说六公子解不了兰台这个燃眉之急,咱们去求阳城郡主。她既然中意你,总会有手段在宫中斡旋,就是问圣人讨人情,也能把你留下不是。”

布暖不言语,肩背弓成个半弧,间或轻轻的颤,可怜又可悲的。

秀无可奈何,“你不愿和我说么?那我去请老夫人来,你们祖孙是自己人,比我这外人强些。你和她老人家诉诉苦,老夫人素来疼你,想必定会替你周全的。”

她作势真要出去,布暖忙支起身拉她。灯火映照下一张惨淡的脸,眼泡都有些肿了。她极心疼,伸手去抚她的颊,“你瞧瞧,好好的,闹得这样干什么!你哪里不受用,总这么疙里疙瘩不是个事儿。我的乖乖,擎小儿就和我亲。如今大了,有心事了,受了再多的苦也不同我说,把我撂在一边站干岸。”

布暖心酸极了,一阵阵的气往上堵。张开手臂去揽她的脖子,抽抽搭搭着,“我的心事你最知道,何苦还让我说出来!我这趟碰了一鼻子灰,连死的心都有!ru娘,你说人的一辈子到底有多少业障要还?及笄之后遇上那么些事,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熬得肝儿都疼了,我活不下去了!”末了简直嚎啕起来,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宣泄出来。

ru娘是个通透人,她这么一说,就足够猜出个大概。

这回伤心是伤大发了!她的人生原本一帆风顺,自打夏家九郎急殇过后,真正开始出现空前的苦厄。虽说日子照旧锦衣玉食,京畿的繁华远胜陪都,将军府的富贵排场也比布府显赫许多,但这些仅仅是物质上的充盈。银钱十万贯,也抵不上心里悠闲自在。她的委屈屯了个满仓,那点子珠光宝气的生活就算不得什么了。

她虽然吃了大瘪,倒也未尝不是桩好事。六公子还是了得的,英雄一世,聪明一世,见过世面,也稳得住心神。他对布暖不可能没有动情,这点秀早就看出来了。一个舅舅,一个做长辈的,对小辈再关爱,也不会到那样盲目乖张的地步。捧着、宠着,布暖有了不得体的言行,他连一句责难都没有。那时她甚至怀疑,外界传闻上将军严苛,是不是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因为他明明是儒雅温和的,直到他那次拉下脸来训斥她。倒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觉得蹊跷不安。连他都守不住界限,这样天长日久的下去,怕是真要出大事的。

好在是她杞人忧天,布暖成了这副光景,说明六公子绝不昏耄,他的自控力远比她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老天有眼!她松了口气,安抚道,“你多大点人,弄得老气横秋的样儿。若你经受的这些称得上苦,那我这样的岂不早该死上八百回了!”她把布暖搬过来,像小时候似的,让她侧过身子枕在她腿上,“我的儿,命里的顺当坎坷都是有定数的。有的人先苦后甜,有的人先甜后苦,叫你选,你选前者还是后者?你小的时候,你母亲请瞎子给你批过命,一生荣华自是不消说,咱们就说这情路。有艰涩自然也有欢喜,后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你少不得配个人上人的好夫婿。如今年纪还小,急是急不来的,缘分到了自然挡不住。快把心放在肚子里,你的良配不是那个人,眼下花好稻好都是枉然,等正经姻缘来了免不了落个无疾而终,要给正主儿让道腾位置的。与其这时候心里生疼,还不如省些力气,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呢!”

布暖想这话很是,不论如何,她和容与就像钉死的称,斤斤两两清清楚楚。难道还能有什么力量逆转过命格来么?他是她的娘舅,是母亲的亲兄弟。她早就应该看透了,她对他的仰慕都是非分之想,今生今世无缘无份。

她嗯了声,“这会子我不想那些了,你也别提。才刚我和舅舅说了选秀的事,他一万个不答应。我和他撂了狠话,不去断不成的,贺兰这么恶质的人,若是不照他的话做,万一撕破了脸皮得不着好。我仔细考量过,倘或我进了兰台,便对他有了牵制。女官要验出身查户籍,这些有他去办,他自然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不会拿洛阳的事来说嘴了。这么的,父亲和舅舅就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