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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昭词 时久 814 字 2022-11-20

菡玉愈感疑惑。高力士是内侍,平时不离皇帝左右,怎会去城外的长乐坡?他本人也有骠骑大将军的封号,统领禁军,何必要京兆尹派人去保护?于是又问:“侍郎可知高将军为何出城?”

韦见素摇头道:“想来是陛下派他去的。”

菡玉觉得有些不对,别过韦见素走出省院大门,远远地正看到宫城前那条东西向的大街上,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东面延喜门方向而去。

她连忙追上去看,赶到队尾时那队人马已快出延喜门了。队中两人并辔而行,其一头戴圆纱帽手执拂尘,正是高力士;旁边那人体态痴肥,身披皇帝御衣,却是安禄山。随行的队伍小半是安禄山的随从,小半是高力士所带禁军,另有韦谔领少数人马夹杂其中。

菡玉看这阵势已明白高力士是替皇帝出城去送别安禄山。她没想到安禄山这么出其不意悄无声息地就走了,连忙回头赶去省院告诉杨昭。

她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在尚书都堂门口还是生生停住脚步,想起上回擅自闯进都堂内被他训斥。她看到韦见素在都堂内忙着,招手请他过来:“劳烦侍郎代向内堂通传一声,下官有急事求见相爷。”

韦见素道:“你要见相爷只管进去,哪需要我通报?”

菡玉抿唇不言。韦见素觉察自己说漏了嘴,也是尴尬无比,说:“少卿请稍等。”转进内堂去,不一会儿出来回道:“相爷在里头候着呢,少卿请进。”

菡玉谢过,进到都堂里间,偌大的屋子只有杨昭一个人。他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写字,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头写他的东西,一边问:“什么要事?”

菡玉敛袖上前一拜:“下官方才在宫城门前见高大将军正和安禄山同往宫外去,似乎是准备送他离京,特来禀报相爷。”

杨昭头也不抬:“以陛下对安禄山的宠爱,亲自去送他也不为过,何况只是派高力士前去?”

菡玉不意他竟是如此反应,上前一步道:“若非下官正好撞见,还不知道他今日要离京呢。相爷之前可知道这件事?”

杨昭道:“我不知道。他要走便走,谁还会拦着他,却弄得这般偷偷摸摸。”

他这么说摆明就是不想阻拦安禄山离京了。菡玉急道:“相爷,任安禄山就此离去,无异纵虎归山。回了范阳老巢,以后再想让他出来可就难了!”

杨昭淡道:“要他入京,再让陛下下一道圣旨就是了。”

“安禄山真要谋反,圣旨又能奈他何?”

“那不正好,”他放下笔,回头查看自己有无写错,“他要真举兵谋反了,王师发兵平定就是,倒省得我绞尽脑汁在陛下面前与他周旋。”

菡玉忍住怒意劝道:“如今安禄山精兵天下莫及,他一旦举兵,谁人能克?战事一起就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大唐百年盛世毁于一旦。相爷明明可以将此灾祸消弭于无形,为何拘泥于一己私利,白白错失良机?倘若当真酿成大祸,相爷就不会觉得愧对黎民、愧对陛下么?”

“明明是安禄山要造反,却为何把帐算在我头上?我不阻止他造反,这造反的后果就要我来承担了?”杨昭冷哼一声,抬起头来看她,“吉少卿,别忘了你的位份,小小的太常少卿、吏部朗中也敢用这种责难的语气跟宰相说话。”

菡玉道:“正因为你是宰相、位列三公,下官才敢斗胆进言,请相爷担起这辅弼天子安邦定国、以天下为己任的分内之事。否则,在其位不谋其职,不是枉坐了这高位。”

杨昭“啪”地一声把笔拍在砚台上,墨汁溅上书案和他的衣袖:“你对我倒是要求严格得很!我不阻止安禄山就是枉为宰相三公,就是对不起陛下和黎民,那甘当安禄山的走狗、为虎作伥的人呢?怎不见你对他有半句责难?要是我做出这等事来,恐怕你都把这墨砚砸到我脸上了吧?”

菡玉争辩道:“吉……七、七郎他……”

“行了!”他厌烦地一挥手,“七郎七郎,叫得真是亲热!你当然向着他,在你眼里他什么都好,连他为安禄山做事也可以不计较,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些肉麻话你们夫妇两个私底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菡玉脸涨得通红,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呆立在场,心中又是懊恼又是苦涩,辨不清说不出的滋味。

杨昭也不看她,自顾把方才写的信封好,叫人进来吩咐道:“这封信送去陇右节度使处,一定要交到哥舒将军手中,事关重大不可大意。”

下属领命出去。杨昭拿过一卷公文来,见菡玉还呆呆站着,不耐地问了一句:“吉少卿还有别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