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若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已经是能做祖母的年纪了,犯不着跟尚未及冠的小屁孩斤斤计较。

“好的。”她挤出一个微笑,踩着重重的步子行至书桌前,甜蜜地说:“那么小遇哥哥,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把我赶到这么远的地方了么?”

祁遇对她的这句称呼颇为受用,含蓄地点点头,刚准备回答她,却又忍不住皱眉。

“我没沐浴,这几年身上很容易不好闻,不想让你知道。”

周书禾身子一僵,霎那间失去言语。

心脏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咬住下唇,忍不住抬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却怎么也止不住那骨寒冰似的刺冷。

她早就不是那个十几岁小女孩了,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最后又定居在了京城,她又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呢?

京中有那么多男人、女人和阉人,他们都是她点心铺子里的客人。

有人嬉笑怒骂,有人含羞窃笑,还有人爱吃她的点心却不敢就太多茶水,即使手中有权,亦怕惹人耻笑。

这种人最好不要骑马,外出尽量少喝些水,要经常沐浴才能维持整洁体面,所以他们很难得到体面。

祁遇可以用思想武装起自己精神上的壁垒,但肉|体上的创口绝非人力所能左右,平日里他尚且能够守住这样的残缺,可在伤病面前,吃喝拉撒都是难事,寻常人都要忍受羞耻,更何况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久久没有出声,这边祁遇转头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巾里,闷闷的声音从棉花布料里传来。

“我说吧。你虽然喜欢乱跑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的,却又喜洁,知道了我不好闻就不想跟我讲话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就好了,保证会干干净净地去找你。”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周书禾很想放声哇哇大哭,哭到父母兄妹都来安慰她问她怎么了,哭到祁遇焦头烂额,主动跑来向她道歉,说对不起,他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不可以剜她的心。

但是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