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远时,我才高声大笑,荡尽心中恶气。

迟叔把竹竿随便往船头一搁,叹了一口气说:“小笙儿啊,最近又迷上哪部话本了?私房钱都让吸血鬼皮去了吧!怎么连食盒都当了?这次的红豆汤是喂了蚂蚁了!”

我婉叹了一口气,这一回,还真不是他们两个的锅,我斜了殇漓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成日里像供在庙里的神仙一样。

迟叔自顾自从身后拿出一个颇为眼熟的食盒来,叹息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浪费,好好的食盒就给丢河里了,里面还有熬好的红豆汤呢!”

我知道他好这一口,这食盒也是我以前常用的那一只,他怎么会猜不出这是我的东西,就是摆明了打趣我!

我走过去,给他捏了捏肩,讨好似地解释道:“迟叔啊!这不是,前些日子水大,我把食盒放在河边,怎么就给水冲走了呢!我是上下左右都找不着。没了食盒,我又着急见你,所以用红豆汤压了张字条给你嘛!”

我蹙着眉,好似是真的为这件事苦恼。看我面无表情地撒谎,殇漓古怪地瞧了我一眼,看得我脑袋发昏。

我以前就知道迟叔通透,却没有想到他是那样地……对……通透。

他几乎一怔见血地说道:“这食盒里的红豆汤,跟你以前做的不一样,不是给老头子我熬的吧!小笙儿呀小笙儿~你怕不是有心上人了吧!”

我虚得要命,感觉背后的那道视线已经把我架在火堆上烤着了。

我讪讪地笑了笑,问道:“迟叔,你……你喝了?”

迟叔摸了摸他的胡子,用鼻孔朝着我,冷哼了一声:“不是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喝?东西还在里面呢,这会儿怕是要发臭了!”他把食盒硬塞在我怀里。

我像是接过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那个时候也不知为什么,脑袋发了抽,竟然转手就把食盒塞进了殇漓的怀中。

他短暂错愕,又恢复迷惘,最后像探照灯似的目光在我身上久久盘旋,我在那双眸子里读出了疑惑、猜测、不安,总之,他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瞬间流露出了过多复杂的愁绪。

我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好歹是……蹭……蹭了我的船,帮我拿着,这可是我最后的家当,丢了是要赔的!”我说得再理直气壮,也经不起他盘问的眼神,心虚地迅速转过身去,落荒而逃。

我坐在船头,他站在床尾,迟叔在我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竹竿插下水的时候,他的脊背弯下去,我能清晰看到他那张褶皱的脸,笑呵呵地看着我,偶尔又越过一条船的距离,看向那个笔直站立,面无表情捧着个食盒的男人。

良久,他把眼睛笑成一弯线条,隐藏在脸部的褶皱里,小声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第七章 黑水腾蛇

我把双脚伸进黄泉水里,拨弄着冰冷的蓝色湖面,猛地一抬脚,溅起水花,全洒在迟叔的脸上,可惜他的眼睛笑没了,没糊到眼睛里。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嘴里小声嘟囔着:“让你乱说话!”

他尴尬地用手摸了一把脸,却不生气我这种刁蛮的举动,依旧笑呵呵地看着我。

他说:“他在看你!”

我知道他在看我,就是因为他在看,才要坚决地,义无反顾地否认掉。

迟叔收敛了笑容,很是惋惜地说道:“你两百年没有去过彼岸了,难道不是因为心里住了一个人?小笙儿,你孤独寂寞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帅小伙?真的不打算收入囊中?”

我没想到迟叔竟然这么懂我。

我确实是在见过殇漓桥上那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彼岸,以前不认识他,一门心思想着,呆着这里,能再次见到他的几率总更大一些,尽管我不愿意承认,这种小得几乎蜗居在我心灵一角的侥幸想法早已经生根发芽了,可以轻而易举地左右我的决策。

后来,在鬼君继位大典上远远地见到了他,我便不可自拔地以每日里听他的一些八卦为乐,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我早已那样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我心里有些苦涩,惨然一笑,掩盖下内心短暂流露的真实情感,低下头去,继续一晃一晃地荡着水,沉默了很久很久,我才轻轻解释道:“迟叔,他是去彼岸找他的梦中人的,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的声音越发低下去,好像打翻了一坛烈酒,那种刺鼻的烈性直冲上来,堵得我喉咙难受,心里又好似有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磨着,有些疼,却不肯给个痛快的解决,总一下又一下地撕扯着,难过又无可奈何。

我没有再抬头,也暂时忽略了身后那抹古怪的目光,像个跳梁小丑似地,只想把自己藏进幕后,深深地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