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所谓下药更是冤枉人,堂兄欺人太甚,孙女无奈用了些小手段吓唬他,不过是些补气血的要丸子,哪里就称得上下药了?您若不信,只管叫太医来。”

这一句太医又戳了在场三人的心。现下宫门已关,太医也不是谁都能请出来的。郗家大伯不过五品小官,帖子都送不进去,郗大伯母嫁夫随夫,如今说身份,真比起来还不如她娘家妹妹。

至于郗老夫人,原按着常理,她是郗父亲娘,又是公主婆婆,于情于理,至少也是个一品诰命太夫人,偏她自觉出身世家,看不起泥腿子起来的皇家,当年明里暗里挑剔定国公主,后来又看不起圣上,还当建元帝不知道。

建元帝是谁,从来只有他任性的时候,那有你敢得了他的赏还私下骂他的理儿?遂寻了机会将郗老夫人的诰命褫夺了,如今虽还称作夫人,其实大不如前,郗老夫人好面子,自此也只窝在府内摆摆老祖宗的架子,再不肯轻易出门聚会了。

今儿请了这么多大夫还不成,难道他们没想过请太医,不过是头前一次没请来人,现下宫门下钥,哪还进得去?

偏郗父又火上浇油,“若要请太医,我便即刻让玉案回去拿了帖子来。”

郗大伯心里拱起一团火,“叫什么太医?这么多大夫难道都诊错了?与外人欺负你妹妹,还嫌脸丢得不够!”说罢,一甩袖子出了门,倒往妾室娇红那里去了。

郗大伯母有苦说不出,只得细细安慰儿子,还得劝慰老夫人,给她铺了台阶下来。

郗瑶父女俩却是早行了礼,回了二房院子。

郗瑶给海棠逢春看过伤,配了药,又去前院看了马夫,那也是被带累的,为护着两丫头白白挨了顿打,伤势比她们还重些。

郗瑶又骂了顿张进之,这纨绔少爷真是拿人不当人看!许也是觉得这些人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说抢便抢,说打便打,全凭自己乐意,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了,这回审查,看他还能逍遥自在?

郗瑶一直关注这案子,随时派人盯着进程,就怕张太傅手眼通天,给儿子脱罪。

没想到张家虽暗暗使力,可案情进展竟还挺快,那被强抢的民妇一家顺利被找到,又有几户人家带着女儿来告,证人证据跟长了腿似的往京兆尹衙役跟前跑。

郗瑶还和海棠几人感叹这是报应到了,其实哪里知道这后面顾霄插了一手,他出征三年才回来,底层的消息就已收回手了,此事自然暗暗推了一把。

就在事情一切顺利时,偏偏出了个大事,南方水患竟冲垮了堤坝,又有官员瞒报,消息直到今日才传来,眼下水灾波及三省,百姓流离失所,已有小股流民往京城来!

此事一出,圣上震怒,连夜将各级官员召进宫,相关大人被骂得狗血淋头。也难怪圣上动怒,南边的堤坝年年修,去年才拨了一大笔钱,专为修建堤坝,为这笔钱,圣上夹在工部户部间调停了不下一个月,结果就出了这么个成果?

上头人忙着这等大事,一时之间张进之的案子倒没什么人关注了。

大概也是张进之命不该绝,就这么巧南方出了事,上头人目光都对准南方水患,案子被押后,张党暗暗活动,没几个月竟将他救了出去。

眼下郗瑶却不知张进之会被救出去,看着他被关押起来,她也将事情搁到了一边,心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城外来了不少流民,流民一多,便容易出乱子。这些流民又是逃难而来,随身没有什么东西,逃进城,没有吃喝没有衣服,便有人起了歪心眼,再接连发生一次抢掠事件后,官府便管制城门,不许流民进入。

可这些人千里迢迢逃过来,就是想着天子脚下有一口吃的,都被拦住城外,长久下去更少不了乱子。

郗瑶派人打听几回,流民里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朝廷虽设了粥棚,可发下去的救济口粮不过一日一回,他们吃了这一回只等下一回也不是个事儿。

郗瑶想了想找到了郗父,郗父才从宫里回来,听了她的话,思忖片刻,“以工代赈?”

“对,他们眼下只指着朝廷的救济粮,心里终究是没底,又是大老远逃难来的,身上也没什么家当,眼下正是着急找活做的时候,可城里商户也不敢用他们,他们不敢用,朝廷难道还不敢?有事做了才少生事。”

郗父手指在桌上敲了片刻,“行,阿爹知道了,你在府上待好,这段时间便别去城外了,小常山让长臻给你安排人守着。”说罢,他又急匆匆出了府。

没两日便有衙役小官在城门口摆了桌子,给流民登记造册,记下身份来历日后核对,另一面也是看看这些流民各自擅长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