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说出“死掉了”三个字的时候,的确像在讲故事一样,甚至语调带着点戏谑。

“当时不是不难过,只是我太小了。”

“后来被接回家。我爸爸再婚,后妈也是个不错的人,从来不管我。后来有了弟弟,再后来我上大学,工作了,弟弟成绩不是很好,我那与世无争的后妈忽然有了危机意识,几次颇有暗示性的谈话之后,我就告诉他们,遗产我不要了,什么我都不要……不过一次性给我二十万吧——其实我是不是应该一分钱都不要就走掉?那样比较潇洒吧?不过还是要了点钱,实在想出来玩,可是自己赚的钱要供房子的,所以……你听懂了吧?”

“完了?”

“完了。”

余周周永远记得那时候的陈桉,笑着说,再后来我上大学了,工作了。他一句话带过了十几年,轻描淡写。

并非刻意回避。是真的轻描淡写。

余周周知道陈桉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过程,也许他并不愿意对自己剖析那些复杂的心路历程。每个人的成长都不是一段水晶的阶梯,余周周也许能够从他带着笑意的简略叙述中推断陈桉当时拼命想要离家远行的原因,但是终究也只是揣测。

或许,他并不是想要隐瞒。只是他都不记得了。他不记得在冰雪乐园里面那种怀着抱负和憧憬的语气,那种略带愤怒的表情,他已经都释怀了,自由了,于是没有必要再回过头抽丝剥茧。

余周周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他,当时有没有同学知道你的身世,你的爸爸和后妈有没有说过伤人的话,你有没有觉得愤怒不平……

不断演变的海岸线,倏忽间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天边一片氤氲暧昧的橙红淡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