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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声和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梁焕以为梁雨听了冯钧的叮嘱,要来看看他睡得好不好,他赶紧跳到床上,拉起被子盖住下巴。但梁雨只探了个头,没进屋便转身离开。很快,梁焕听见大门开关的声音。

这么晚了,梁雨出门干啥?梁焕难忍好奇,迅速地套上衣服,跑出了家门。电梯指示灯在变换,梁焕灵机一动,拉开逃生滑梯的盖子,跳了上去。小时候,他每次上学快迟到了都要从为火灾和地震准备的逃生滑梯滑下楼,为此没少被居委会的大妈们数落。

一口气滑到一楼,梁焕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差点没坐稳摔在水泥地上。他扶着墙站起来,看见梁雨走出楼门,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朝小公园的方向走去。梁焕踮着脚尖悄悄跟上去。来到小公园,梁雨并没有停下脚步,她径直穿过小树林来到烂尾楼外。她掀开铁丝网钻进去,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门口。

她来这里干什么?梁焕从藏身的槐树后走出来,犹豫片刻,跟了进去。烂尾楼里黑暗一片,夜风穿过楼道,发出瘘人的呜呜声,梁焕提心吊胆地贴着墙,一路走到上午发现尸体的房间门口,探头观察。

道手电光在黑暗中晃动,映出梁雨清瘦的身形。她绕开一片拉着黄色警戒线的区域,来到那一摞麻袋旁边,蹲下来,将手伸进最上面两个麻袋之间的缝隙,奋力拉出什么东西。梁雨用手电照了照手里的东西,将它装进口袋。梁焕只看见银光一闪,好像是什么金属制品,但没有看清梁雨这样偷偷摸摸是干什么?他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梁雨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关上手电,走向门口。梁焕吓得跳进对面的房间,靠在墙上,捂着嘴,生怕呼吸声暴露了自己,直听到脚步声远去,才松了口气。

梁雨离开烂尾楼,回到小公园,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她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带出的东西,直愣愣地看了很久,突然起身跑到花坛边的垃圾桶旁,发狠似的将它扔进去。梁焕远远地看着,等到她离开公园,才跑过去掀开垃圾桶的盖子月光下,一支满是污渍的油画刀躺在一堆废弃的饮料罐上。这是……梁焕突然感到头疼欲裂,浑身战栗了几下。他捡起油画刀仔细观察,刀头上那一大片血迹?这是自己用过的东西,没错,这是考上大学时梁雨用零花钱给自己买的礼物,所以不管走到哪里,自己都会把它放进绒布袋带在身边。为什么?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烂尾楼?梁焕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定了定神,转身跑向充满谜团的那栋小楼。

装尸体的铁皮桶早就运走了警戒线内,地上一摊污渍显得黏糊糊的,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破烂的工具,碎裂的砖头,胡乱倒在地上的工具,在月光下变成模糊的鬼影,阴森可怖。

站在荧光色的黄线外,梁焕感到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块冰,阵阵恶寒在全身的血管里流窜,胃里酸水翻腾,几乎漾到嗓子眼。他的腿在不住地发抖,手下意识地抓住衣襟。

又是这种感觉,冯钧说过,这是记忆删除的后遗症,虽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但总会有心理和生理上的莫名不适。梁焕不敢继续盯着警戒线,他抬头从破败的窗框看向外面。铁丝网在黑暗中看不清,小树林也变成黑乎乎的一片树林上方,是公寓楼的身影,挂在外立面的霓虹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伴着两三点还没熄灭的灯火。窗框的上缘挡住视线,所以他看不清霓虹灯的全貌,只有中间的一小段。等一下,这不就是……梁焕瞪大眼睛,虽然十年过去,霓虹灯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广告,换成了新的装饰图案,但这分明就是梦里那让他心神不宁的一瞥。

没错了,那就是自己的记忆无疑。但为何会触发冯钧设定的关键词被删掉?还有梁雨今晚神神秘秘的行动和那支油画刀。他们是不是有事瞒着自己?梁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清楚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他从口袋里拿出油画刀,紧紧地握在手中,刀刃上干涸的血迹斑斑驳驳其间还有几点暗绿色的斑点。那是自己过去常用的油画颜料。嗯,出事前那几天,梁焕记得自己在画一幅荷塘春色,想给萧瑟的冬天增加一点生气。杜骁提过一句,纪刚下颌的伤口有亚麻油和蜡,那是颜料里最常见的成分。难道说……梁焕手一抖,差点把油画刀扔在地上。

鲜血、烂尾楼、支票簿、油画刀,还有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和丟在楼下的手套……一片片碎块在他脑海中转动,慢慢拼在一起。竟然会是这样!梁焕倒吸一口凉气,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靠在冷冰冰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