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谢相 若花辞树 1718 字 4个月前

刘藻有再多不安茫然,也不至于此时说来,使得谢漪不得安心养伤。可她又着实难受,唤了声姑母,便生出无限的委屈来,有些自责,又似抱怨般地说道:“我总也不能行事周致。倘若先前,我不曾忌讳,也在人前唤你姑母,今日便可名正言顺地照顾你了。”

谢漪闻言,提起来的心便放了回去,又细观刘藻的神色,见她果真只是恼怒于凡事不得两全,而非生出退却之心,竟是大松了口气,温声安慰道:“若是你在人前也如文儿那般侍我为姑母,我们将来便益发难了。”

刘藻也知这道理,可人处于其中,又哪能如此理智,总想事事都好。她在榻前的地板上坐下,伏在谢漪的枕边,谢漪的左手贴着她的脸颊。

她是在羡慕,能不必遮掩,光明正大的相处,哪怕只是姑侄。谢漪的指腹渐渐抚摸到她的眉宇间,与她轻声道:“幸而有你,否则我恐怕要丧生马蹄之下。”

若非刘藻射出那一箭,铁蹄之下,恐难生还。

随她这话,想起当场的惊险,刘藻也是后怕不已,带着怒意道:“那马惊得可疑,我非查个明白不可!”

她一发怒,眉眼间倒少了几分沉郁,生动了许多。谢漪看着便微微地有了笑意。她脸色还是煞白的,这一笑更显虚弱。

刘藻见了心疼,道:“太医令入夜便至上林,只是我想你已歇下了,便令他先与医官讨论伤情,明日再来诊视。”

上回手臂受伤,是太医令医治的,谢相的状况他最清楚,刘藻便将他召了来。谢漪道:“也好。”

刘藻想到谢漪坠马,想到她白日处理伤处时所受痛楚,不免又恨自己无能,只能旁观,帮不上忙。

“胡敖送来的药材,可用上了?”刘藻问道。

谢漪哪里知晓,她疼得昏昏沉沉,这时方好一些,医官用药倒是向她禀过药方,只是她全然不曾听入耳。但闻她询问,谢漪仍是道:“用上了,有两味药还派了大用场。”

刘藻轻轻道:“那便好。”

身上的伤疼得不得入眠,可不知为何,与刘藻说了几句话后,不知是药性上来,抑或她在使她安心,困意竟漫了上来,渐渐淹没了疼痛,谢漪努力强撑,许久不曾与刘藻这般相处,她想多看看她。

“我看过药方,医官往其中添了一味安眠的药材,说是助你入眠,减轻痛意,你困不困?”刘藻的声音落入谢漪耳中,有些模糊起来。

谢漪道:“尚可。”

刘藻还未发觉谢漪已在半梦半醒之间,担忧问道:“可是疼得睡不着?”

谢漪摇了摇头,刘藻还欲言,谢漪抓住了她的手,刘藻微怔,闻得谢漪道:“萌萌,我也害怕。”她的声音渐渐轻下去,“我也心急,我亦在等。”

她方话尽,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前握住了刘藻的手,睡着了,也抓着她的手指,不曾松开。

刘藻便坐了起来,看着她的手,想着她方才三句简短微弱的话语,怔怔的,似干涸了一冬的河床,从地底渗出温润的清水,没过她的心田,有久旱逢甘霖的欣喜,也有酸酸麻麻的难受。

我也害怕。我也心急。我亦在等。我与你是一样的。

刘藻这时方意识到,半年疏离于谢相而言,有多煎熬。她还在坚定地等,等她们能不惧人言,并肩携手的那一日,而她却展现出生疏退却的姿态。那时谢相该多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