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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露寒光,厉声道:“若是有人敢泄露此事,陛下定然取及首级,流放其全家老弱!各位回去之后,亦需提点下属,此事乃是国家绝密,不但不能与外人说,就是家人父母,亦不可言。诸位,可记住了?”

“是,末将等谨遵将令,决不敢泄露军中机密!”

李侔颓然吐气,回身坐到李岩身边,向他微笑道:“大哥,适才怠慢你了,不要生我的气才好。”

李岩低声道:“这事不必再说。到是攻略南洋,陛下用意自然是出其不意,以使团的力量顺道解决,比专门调兵过去好上许多,可收出奇不意之效。只是,此事具体如何来做,却很教人为难。”

说到此事,他不禁沉吟道:“咱们虽然是使团,那荷兰人与葡萄牙人又能放心不理会?他们均是色目人,虽然分为小国攻伐不休,遇着外来强敌,是否会抱成一团一共御外,却也难说。”

“我亦向陛下提起此事。陛下笑道:当年英国人还联合朕打荷兰人,他们争夺海外殖民,争夺土地和黄金时,不会想起自已都是所谓的上帝子民的。到是中国有了压倒他们全数的力量,打的他们一路逃回老家,还能兵指欧洲之时,没准他们会抱成团和咱们斗。”

见李岩似信非信,李侔不禁笑道:“大哥,你只看到他们是一样的高鼻蓝眼金发,却忘了战国之时,六国眼看他国被秦国所灭,却只觉得舒心快意?利之所趋,别的都是虚妄!”

他兄弟二人小声说话,那陈贞慧知道现下是自已的手尾,苦着脸站起身来,向诸将道:“接近敌方一事,诸位将军不必忧虑。陛下早前就有使团动身,与南洋诸国联络。荷兰与英国战后实力大损,之前和咱们关系尚好,自然不敢难为。那葡国现下随着母国西班牙与法国交战,再加上原本就是小国,虽然和咱们素有仇怨,不过力量太过单薄。前一阵子,咱们把他们赶出澳门,这些人也是满腹怨气,不过半个虚屁也没有敢放!”

众将原以为他是文人,说话必定斯斯文文,子曰诗云骈四骊六一通。谁料这个满嘴大胡子的文人长官,说起话来却也是如同军人一般粗豪不羁,众将官一时间对他映象大好,待听他说到最后,便各自咧嘴大笑,均道:“当时陛下派了几千人的汉军过去,澳门葡兵不过数百,和咱们斗,不是拿鸡蛋撞石头么!”

陈贞慧心中虽然不很喜欢武人,见众将欢喜,便亦随之同笑,待诸将安静下来,他又道:“是以此次咱们大汉船队过境,葡人虽掌握马六甲城,在彼处有战舰数十,却也并不敢和我们为难。陛下使臣一至,葡人便满嘴答应,愿意让咱们安然过境。嘿,我猜那葡人总督心中害怕,巴不得咱们早些过去才好。”

说到此处,他又将汉朝与南洋诸国,包括与东马岛上的马来土人所建立的柔佛、马来王国、爪哇岛上万丹国的投效文书、与马打蓝国的协议草约,还有同苏岛上亚齐、巨港诸国的联合协议等等,他均是一同念将出来。这些大多是官样文章,左右不过是停泊时日,约束士卒,以优惠价格出售货物,对方亦提供汉朝所需要的粮食清水,为汉朝船队提供一切便利等等。此类文书枯躁无味,听的众将直觉得乏困,更有几个忍不住打起呵欠来。

李岩却听的入神,待陈贞慧堪堪说完,便向他问道:“那万丹国也罢了,那个马打蓝国却很有些麻烦,其约之上很有些桀骜不驯之辞。什么汉人若是在岛上做乱,需被当地官府处置,上岸之时,不得超过百人一队,不得携带武器。”

说到这里,他冷笑道:“我决意赴吕宋前,曾经心打探过南洋诸国情形。那马打蓝和万丹,甚至是什么马来国、柔佛,都曾经是麻喏巴歇帝国治下。两百年前,这帝国内乱,他们才分裂开来。现下各国中除了亚齐一国强盛,曾经挫败葡人入侵,甚至曾远征马六甲,欲与葡人决一死战之外,其余诸国皆碌碌无为,甘为洋夷效力。那马打蓝是回回国,听说他们的先辈国王,还是从咱们中国云南漂洋过海而去,现下居然甘心为荷兰人做鹰犬,整个国家沦为人家附庸,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个国家,当真是可笑可晒!”

他说的这些,陈贞慧却是私毫不懂。在他奉帝命出使之前,他只是知道这些年海外有些大鼻子蓝眼睛的色目人飘洋过海,来到中国,善火器,爱经商。至于有几个国家,有什么特色,却是丝毫不懂。一直到上船前夕,他还是在几个通事官的辅导下学习欧洲的政治地理知识,正在感慨天下之大。待此时讨论起南洋局势,他满脑子里还是当年苏碌国等几个南洋国家的国王来到中国,甚至死在中国的盛世异事,至于那些国家在哪里,现叫何名,是否亡国,他却是一点也不知晓了。因见李岩向他说话,他瞠目结舌,一时竟答不上话。过了半响,方吭吭哧哧答道:“或者是荷人中有能治国者,这马打蓝国上下服膺,也是有的。”

李侔知他在此事上并不知首尾,忙接话道:“此事陈大人有些误会,其实并非如此。荷人自从在南洋成立公司,每日掠夺当地特产货物,转运倒卖,大兴贸易。成船的金银由当地流回本国,而爪哇岛上的土民却日渐贫困。只是这几个土人国家,都是孱弱无能,国王没有权力,大臣们横行不法,宗族势力和宗教长老的权威甚至在国家之上。由于这般,国家被外人盘距掌握,各个势力只顾着打压对方,却根本不理国事如何。其实,咱们的前明,亦是如此。眼看天下流贼日甚,关外后金虎视眈眈,却一心党争,不问国事,这岂不是一样!”

见陈贞慧脸红过耳,李侔忙改口道:“马打蓝对天朝如此不恭,其实也是因为荷人居心叵测,用心不良,在其中挑拨的原故。当地汉人足有四五十万人,都是历年由内地闽粤两省而去,时日久的,都足有三四百年。本来汉人与当地土人相处甚好,并无矛盾。待那些回子掌权之后,不事生产,却眼红汉人能干,嫉妒汉人有钱。正好荷人一来,从中播弄,故意扶持汉人,将酿酒、卖茶、理发、修鞋等生意垄断给汉人来做,土人能做的也不允准。这些年下来,汉人越来越富,土人越发贫困。两边矛盾越来越深,现下已如同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若不是陛下锐意洗涮前朝积弊,心向南洋,建造大舰下海,又在吕宋屠戮西班牙人,只怕那些荷人早就利用土人与汉人的矛盾,使得两边互斗,汉人吃亏了,他再回头压土人。又能使汉人实力削弱,又能使土人加重对汉人仇恨,如此下去,荷人便可常保在爪哇的强权统治,无有忧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