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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雍的建设,从孝武皇帝开始,到孝平皇帝元始四年建成,其中历时一百多年,中间经历了无数次的争论,很多大臣、儒士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光武皇帝中兴后,三雍建设也数次反复,直到中元元年(公元五十六年)才正式建成,可见确定礼制的难度之大。

如果采用“古礼”,在三雍建设中采取五室明堂制,那么朝廷的典章制度就要以《周礼》为基础。

(《周礼》原名《周官》,相传为周公旦所作,本朝古文经学大师刘歆始称其为《周礼》,《周礼》分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六篇,六官象征天地四方六合,体现了“以人法天”的思想。汉时冬官篇已亡,汉儒取《考工记》补之。)

如果采用“今礼”,在三雍建设中采取九室明堂制,那么朝廷的典章制度就要以《礼经》为基础。

(传说《礼经》为周公制作或孔子订定,近人认为这是春秋战国时一部分礼制的汇编,成书应在战国初期至中叶,即是汉时“五经”中的《礼经》。《礼经》分《士冠礼》、《士昏礼》等十七篇,详尽叙述了上古贵族生活各种主要礼节仪式。)

《周礼》为古文经学家所推崇,《礼经》为今文经学家所重视,“古礼”和“今礼”之争,五室明堂制和九室明堂制之争,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今、古文经学之争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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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廷的官学是“新经”,是马融、郑玄等一批经学大家历经数十年、数代人的研究后,融合了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的新经学,在“新经”中,郑玄大师第一次提出了“三礼”之名,认为“三礼”应该并重,要互相取长补短。

(所谓“三礼”,就是《周礼》、《礼经》和本朝经学大师戴圣所编的《小戴礼记》。《礼记》是秦汉以前儒家各种礼仪著作选集,大都为孔子七十子后学所记,有《曲礼》、《檀弓》、《王制》、《礼运》、《中庸》、《大学》等四十九篇。《礼记》反映的基本内容多系先秦古制,亦录有一些孔子言论或其弟子对孔子思想的发挥,但也有个别篇章为秦汉儒生所撰。)

“新经”虽然提倡“三礼”并重,但在明堂制度上,郑玄大师曾在《驳许慎五经异义》中有过精彩驳论,他认为五室是周人的明堂制度,九室是秦人的明堂制度,五室明堂制度要远远早于九室明堂制度,也就是说,郑玄大师有明显的五室明堂制度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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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新经”对古文经学本身就有明显的倾向,这是因为今文经学自光武皇帝后,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已经和谶纬之学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光武皇帝以符瑞图谶起兵,称帝后崇信谶纬,宣布图谶于天下,谶纬之学遂成为本朝重要的学术思想组成部分,具有很高的权威。流传在世的《易纬》、《书纬》、《诗纬》、《礼纬》、《乐纬》、《孝经纬》和《春秋纬》等“七纬”也成为儒士必修的典籍。谶纬的流行,导致朝廷在用人施政、各种重大问题的决策上,都要依谶纬来决定,而对儒家经典的解释,也要向谶纬看齐,这大大推动了本朝经学的神学化,如此同时,谶纬也导致了天人感应、阴阳灾异等思想在本朝的严重泛滥。

谶纬说白了,就是人为制作,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它可以被一些居心叵测者利用,拿来散布改朝换代的预言,这在最近十几年表现的尤为明显,“代汉者当为涂高”等谶纬一度传遍了州郡各地,所以张温、马日磾(di)等大臣到了北疆后,曾一度奏请朝廷禁绝谶纬,收缴谶纬书籍,但因为今文经学势力庞大,根基牢固,成效甚微。

今日朝廷如果在三雍建设中采取五室明堂制,以《周礼》做为朝廷典章制度的基础,在“新经”中更倾向于采纳古文经学的治国理念,那么,今文经学将遭受持续的长久的打击,而谶纬之学自然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打击对象,这等于公开砸碎了研习今文经学的门阀、世家和士人们的“饭碗”,断绝了他们的仕途,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们当然要誓死捍卫。

谶纬之学流传了两百多年,对古文经学家的侵蚀也非常厉害,这从古文经学的鼻祖刘向、刘歆父子的著述中就能看出来,而刘歆为了帮助王莽篡国,更是公开宣扬符瑞谶纬,所以很大一部分古文经学家也研习谶纬,马融、郑玄、蔡邕、卢植等古文经学大家都是谶纬学的高手,但是,在对待谶纬学的态度上,以马融、郑玄为代表的和以蔡邕、卢植为代表的古文经学家们却完全不一样。马融、郑玄精通谶纬,认为谶纬有害于经学和社稷,应该予以禁止,而蔡邕和卢植却予以认同。

在明堂制度上,蔡邕还著有《明堂论》,他在书中说得非常详细,认为明堂是德治王政的象征,明堂祭祀和布政作用相统一是建立在天人感应的学说上,对九室明堂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