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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突然沉声吩咐道:“来人!”

一个小伙计应声而入,躬身一礼后便静悄悄地等待吩咐。

“待会送出信去,请东家到时在无锡停一停!”略一停顿,他又嘱咐道,“还有,就说江浙这里的官员都在盯着,请东家多多注意。”他突然想到了李纲提到的事,便把献石头的传闻说了一遍,“原话报上去,东家对于这些事情最是上心,应该会有所措置。好了,就这些,你去吧!”

第三十三章 闻危言心有所感

初次坐船的兴头一过,包括英娘在内,一群人的兴致都慢慢低落了下来,就连原本东奔西跑的高嘉也安分了不少。好在除了几个头一回坐船的仆妇之外,其他人没有一个晕船的,这也让高俅省却了不少烦心。此时此刻,他站在船头眺望着往来的船只,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感慨。

这年头只有海路和陆路两种交通方式,陆路上最快的就是骑马或坐马车,但是,那股颠簸劲却着实让人难耐,因此,宋时无比发达的运河体系,便成了贸易繁荣和交通发达的一条捷径。可以说,若没有运河,也就没有天下第一繁荣的东京城。

宋代的运河体系以汴河为骨干,包括广济河、金水河、惠民河,合称汴京四渠。通过四渠,向南沟通淮水、扬楚运河、长江、江南河等,向北沟通了济水、黄河、卫河。而这其中,超过六成的南粮都是通过汴河运到东京开封府。因此,宋朝的历代君王,无不在维护汴河上投入了巨大心力。然而,汴河的水源乃是黄河,自唐到五代再到如今的宋朝,河水中沙泥沉积,水面早已高出地面,一旦溃堤便是毁灭性后果。正因为如此,每年朝廷在这上面投入的钱粮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幸好这个时代的人不说什么人定胜天!”想到后世那句口号,高俅不由嗤之以鼻。在那样科技发达的时代,不是照样有洪水泛滥山体滑坡台风肆虐?生而为人,便需时时刻刻地保持着那点敬畏心,不敬神佛并不可怕,但是,最可怕的是人真的什么都不敬,那时,恐怕天地就真的倒置了。

他这一次虽然不想太招摇,但是,内河航运毕竟不可能用那种太大的船,再加上还有赵佶给他派的一些卫士,另外十几个进士及其家眷也人数不少,因此足足用了四艘船。浩浩荡荡的船队在运河上驶过,就是不想引人注目也不可能。

他五月十八日从东京开封府动身,一路经过了宁陵、南京应天府(商丘)、永城、宿州等十余个州县,此时刚刚抵达楚州。为了避免惊扰各地官员,他每到一地除了补给食水和粮食外,并不轻易上岸,只是即便如此,却依然有官员前来拜会,他却名帖照收,人却一概不见。此时楚州在望,他自知又是一番应酬,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船一靠岸,他便看到了岸上有一长溜马车等在那里,中间大多是青袍官员,也有寥寥几缕红色夹杂其中,一眼扫过去少说也有十几人。如今他的情形几乎和后世的钦差大臣差不多,大宋以往罢相的宰臣哪个不是满身失意地离京,他倒好,夹道欢迎的人一拨又一拨的!

不多时,下船交涉的高丰景便拿着一叠拜帖回转了来,不待主人吩咐便轻手轻脚地将其分门别类,最后才说明道:“相爷,这些大多都是楚州的官员,因为听说大人过境,所以才来求见。除了楚州的知州洪令亨洪大人之外,尚有市舶司提举钟昌钟大人,相爷是不是准备见一见?”

高俅闻言倒是踌躇了起来,楚州知州洪令亨乃是蔡京的人,这种时候见不见却是无所谓。只不过,这个市舶司提举钟昌却有些意思。楚州增设市舶司之后,每年来往高丽的船只陡增一倍有余,特别是近两年上交国库税钱高达六十万贯,比起东南明州、杭州和华亭市舶司也不逊色多少。须知在各沿海州县增设市舶司乃是他提出来的,但是,中间过程他却没有过多地过问,只是在大局上稍稍留心,即便如此,钟昌这个人也小觑不得。

沉吟良久,他终于定下了主意:“这样,让洪令亨和钟昌上船,顺便告诉其他人,我只是过境,地方事务与我无干,他们都是公务在身的人,不要在这里多做盘桓,免得误了自己的事。”

“是!”高丰景弯腰答应了一声,随后便匆匆下了船。传达了高俅的意思之后,下头的官员果然是大失所望,但当着洪令亨和钟昌的面却不好表露出来。毕竟,一个是执掌一州大权的正牌知州,又是京党亲信;另一个则是管着肥得流油的市舶司,一年过手的银钱无数;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种小官惹得起的。见洪令亨和钟昌上船,这些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高俅对于洪令亨自然没有什么好说,按例敷衍了两句,又提了提蔡京的近况,不到一刻钟工夫便打发走了人,这才正儿八经地见了钟昌。从第一眼看来,这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中年人,非但没有一点管钱的官员应该有的精明相,相反却显得颇为糊涂。若是只看表面,他几乎无法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能把楚州市舶司管得滴水不漏井井有条,就连本地知州和本路转运使也找不到可以入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