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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正是李纲,他自少年读书时便一直密切关注着时势,如今哪肯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家乡前往京城,因此只能费尽心机找借口道:“娘,我们李家自先祖开始便离开福建住在无锡,爹爹甚至还在这里当过一任知县,如今若是这么急急忙忙走了,这边便少了一个人。娘,若是您担心爹爹一个人在京城无人照顾,不若先行上京,我在这里打点好之后再动身,你看如何?”

李纲的母亲刘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虽然觉得儿子的话颇有些不尽不实,但是,出于为丈夫考虑,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不过,答应归答应,她依旧是详详细细地吩咐了一大堆,这才让家中的仆役开始准备一切。

得到了母亲的允准,李纲自然是满心轻松,见家中无事便悄悄出了家门,熟门熟路地拐过两条街,进了一家颇为气派的商行。

“李公子!”伙计一见是李纲,慌忙将其迎进了内室,又奉上了热茶。“刘管事有客人,你还请稍待片刻!”

不多时,一个四十出头的管事便掀帘而出,哈哈大笑道:“李大公子,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当然是为了你那灵通的消息!”平常闲来无事时,李纲常常会来这里坐坐,毕竟,自他十几岁的时候起,这家商行便开在这里,而这位刘管事更是在这里一呆十几年。一来二往下,他也和对方熟识了,再加上刘管事一向消息灵通,在各条道上兜得转,他没少上这里来询问最新的时势。

“哈哈,李大公子想必是为了如今前来上任的高相公?”见李纲面露笑意,刘管事顺势便坐了下来,“唔,高相公五月十八日自京城码头动身,如今在路上已经走了六七日,到时候必定是要在无锡经过的。怎么,你准备去拜会一下么?”

“刘管事你怕是用错词了吧,我哪里够得上前去拜会的资格?”李纲摇头长叹一声,这才将今日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如今人人都知道这位高相公宠眷未衰,所以都打着高攀的心思,无论船停在何处,必定有官员前去趋奉,到了那时,高相公不是扰民也是扰民。唉,这隔山拜佛的一招,这些官场上的人算是用得炉火纯青了!”

“这种事情正常的很,若是让高相公为举主,少则少上几次磨勘,多则可以直上青云,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蔡相公在位的时候,直截了当拔擢上去了多少人?这一次高相公下东南,他们又怎么会不打主意?”说到这里,刘管事突然低声嘀咕道,“只不过,他们怕是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不好丢了官职……”

“你说什么?”李纲的耳朵却是相当灵敏,刘管事的嘟囔他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他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连声问道,“难不成你还知道什么内情?”

刘管事似乎自知失言,沉吟片刻后方才答道:“你应该知道,高相公此次下来还带了十几个新科进士?”

“没错,诏令上说了,是要这些进士接任各地一些空缺的县尉之职,也好让他们多多历练。虽说不考核即授官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但是,往日也是常有的,有什么不对吗?”不待刘管事回答,李纲的脸色遽然一变,“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跟来还有别的含义?”

“我可没这么说,我一个替东家跑腿的人,哪里知道这么多!”刘管事晒然一笑,轻轻巧巧地把话头搪塞了过去,“李公子,恕我直言,你在乡试都是名列前茅,为什么不早些参加礼部试?若是能及早殿试登科,不是就能够得偿心愿么?”

“天底下的士子全都在挤那个独木桥,早试晚试都是一样的。”李纲苦笑一声,这才站了起来,“话说宗汝霖当初登科的时候都已经三十三岁了,还不是因为一篇时文而触怒了权贵,从而蹉跎了十几年?我有自信能登进士第,但是,与其等到登进士第之后在考虑该如何报国,还不如现在就开始未雨绸缪。”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朝着刘管事点点头道,“老刘,多谢你了,不管此次结果如何,我都至少尝试过!”

目送李纲离开,刘宗咸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十一年了,他在无锡这个地方窝着足足有十一年了,当年的东家如今已经成了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宰相,可是,他却没有忘了当年的吩咐。从刻意制造偶遇到后来的提供各种信息,他亲眼看着当年十二岁的少年长到如今,只是,这一次成亦不成,却要看李纲自己的本领了!

“此间事了,我是不是该回京城了?”他喃喃自语了一句,自失地摇了摇头,无锡是好地方,只不过,再好的地方待了十几年都会腻味,更何况他是谨记使命不敢拈花惹草?只不过,这些年虽说枯燥些,他得到的报酬同样不少,两个孩子全都在京城上着学堂,听说他日若是读书有成还会有出仕的机会,换作旁的商行管事,哪里有这般的恩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