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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不可莽撞!”赵挺之连忙摆了摆手,沉吟片刻方才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我等如今立足未稳,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动辄便会有大祸上身。”见刘逵似乎有所不解,他便只得含糊其辞地解释道,“圣上如今尚未完全下决心,倘若我等妄动,到时候适得其反那就糟了。”

适得其反?刘逵细细品味着赵挺之的这句话,忽然又想到了蔡京高俅蔡卞告病的时候赵佶所下的旨意,心中遽然一动。能够坐到如今的位子,他当然不是毫无心机的人,在赵挺之的一再提醒下,若是他还是茫然无知,那么,这几十年就白活了。只是,既然得以进入政事堂,若是真的任事不做,岂不是要如当年的王珪那样被人骂作三旨宰相?

“我和高伯章颇有交情,所以对他也有不少的了解。他虽然年轻,但一向为人谨慎,手段也往往是一步接着一步,相当老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和他闹翻。”赵挺之说着便抬头望着墙上那幅高俅送的手书,怔怔地看了好一阵子之后方才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便意味深长地扫视了刘逵一眼,“公路兄若是有办法,也可以试试,但切忌过火,也不要惊动圣上。”

刘逵先是一愕,然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正夫兄放心,我懂得分寸。”

第十六章 苏元老愿附骥尾

就在朝中风云变幻之际,一个消息骤然传入了所有人耳中——蔡王赵似薨!

那些对朝政不熟悉的年轻官员当然不知道这个消息代表着什么,但是,曾经从绍圣元符年间走过来的老臣心中都清楚,随着蔡王赵似的薨逝,一个曾经辉煌一时的集团再也不复崛起之机。

当高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却是联想到章惇的死讯。去年十一月,舒州团练副使、湖州安置章惇卒。章惇有四个儿子,全都是进士及第,但却没有一个官居显要。而他身死之日,一群姬妾却为了争金帛而闹得不可开交,乃至于章惇死后在床上停尸数日,竟被老鼠吃了一个手指头。曾经贵极一时的宰相却落得这样一个死法,如何能不教人感同身受?

当初力挺赵似的梁从政已经死了,蓝从熙也干脆借了守陵的机会不再回来,章惇死了,蔡王赵似死了,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夺位往事,就这样湮没在了历史之中,恐怕知情者都会讳莫如深三缄其口。只是,他日赵佶要立储的时候,不知道还会不会来这么一遭?

他正在书桌前想得出神,却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只听门外有人低声禀报道:“相爷,苏公子来见!”

“让他进来吧!”

自从前几日礼部奏名的进士名单公布之后,高俅便知道苏元老一定会登门拜访。大宋学子千千万万,能够过五关斩六将成为进士的却名额有限。虽说比唐朝每科几十人已经大有增加,但是,数千人云集京城待考,考中的数百人无疑仍旧是幸运儿。否则,像苏过这样继承了苏轼衣钵的人又怎么会没考中进士?

“拜见相公!”苏元老一进门便弯腰行礼,尽管一向沉静淡薄,但是,一朝得中进士,他的脸上还是多了几分喜色。“我听说相公不日便要下江南,他日临行之际,我不便相送,所以此次特来拜会,也想听听相公的教诲。”

宋制,首相次相副相枢相,乃至使相,俱可当相公之称,因此蔡京高俅尽管不在中枢,旁人却依旧恭敬有加。此时,他连忙起身扶起了苏元老,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子廷此番高中进士,正可告慰老师在天之灵,就是子由大人知道了也必定会为之欣喜。”

苏元老谦逊了几句,然后便顺口问起了另一件事。照例的琼林赐宴之后,他便听到有官员提起此番要重新挑选官员前去江南任职,还听说是高俅的建议,因此他疑惑之下便想前来问个究竟。按照惯例,进士出身的官员往往都是先授虚职,待到吏部考核之后方才选派到各官任上,此次江南一下子便要几十个进士,这无疑是大大破例,他这个一向不喜欢走门路的人也不免为之愕然,所以想要前来问一个究竟。

“原来子廷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高俅闻言莞尔,他和苏元老虽然没有深谈过几次,但亦觉得此子的政见和苏氏兄弟很有共通之处,所以当然知道对方担心的是什么。“你可是认为,倘若以一批不懂民政的官员前去江南上任,恐怕会坏了膏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