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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胜行过礼后便习惯性地四下张望了一阵,然后才欠身答道:“在下公孙胜,在西南结识大人后方才为大人效力,夫人直呼我胜之即可。大人因为和使团一路同行,不能加紧赶路,但因为忧心京城局势,所以才让在下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不待英娘开口询问,他又继续解释道:“因为七公子要留在西南,因此在下奉命代为主持外务,原本不应该前来惊扰夫人,只是刚刚得知一件大事,在下不敢擅专,所以不得不以信使之名过府拜访。”

英娘这才释然,但心中随即一紧:“原来如此,不知是何大事?”

“论理这是大人的家事,在下不该过问。”因为事情非常,公孙胜只得小心斟酌语句,“在下刚刚得报,大人的兄长高伸,似乎一下子阔绰了起来,这其中……”

咣当——

英娘闻言大惊,一不留神竟碰翻了旁边几案上的茶盏,脸色一时变得无比阴沉。当年的事情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而那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也是她从来搁在心底的事。一想到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她的恨意便空前高涨了起来,一向温和的脸上竟浮现出了几许狰狞。

不用多问,公孙胜也觉察到了其中隐情,立刻闭口不言。看来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以面前这位贵妇的态度来看,高伸的骤然暴富应该和高府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一个一向落魄的人突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钱财,想必会有一桩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瞬间的愤怒和惊惶过后,英娘终于恢复了平静。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毕竟是经历过诸多风浪的人,当初害怕的事,如今不见得还会束手无策。

“胜之,你既然被大人亲自点中回京,想必是大人的心腹,我也不想瞒你。高伸虽然是大人的兄长,但在多年之前,大人早就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就连公公也不会对外承认有这么一个儿子。虽说他是死是活,是贫贱是富贵和我们一家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以他的心性,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捣乱,所以……”

说到这里,她反而觉得有些不好启齿了。斩草除根这种事她是决计做不出来的,而且那也有违人伦,可是若放任这种家伙在外胡来,到时也许会真的惹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大事。突然,她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脸色随即大变。高伸是没办法在高俅身上泼什么脏水,可是,若他将当年自己的事情翻出来胡说八道……刹那间,她只觉脑际一阵晕眩,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欲坠。

大宋向来最重名节,更何况以她如今的地位和诰命,更是断不能容有任何人行诋毁之事,否则必定牵连到丈夫。而倘若高伸真的死了,事情则会更加无法收拾,以讹传讹之下,只怕自己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惟今之计,能走的就只有一条路而已。

“胜之,你且稍等,我去去就来!”

离开了议事厅,英娘匆匆直奔后院高太公的居处。屏退了伺候老人的一干仆役之后,她突然双膝跪倒在地,一时泣不成声。

“这……英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在高府享了那么多年清福,高太公敦复对这个媳妇可谓是分外满意。虽然也有遗憾高俅尚未得子,但这儿子媳妇都还年轻,又刚刚生了一个女儿,将来得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因此,这时一见英娘如此模样,他顿觉慌了手脚。“有话你起来说,若是二郎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必定为你做主!”

“这不关官人的事,而是……”英娘一边流泪一边把刚刚听到的事情一一转述,末了才抽泣道,“要说大哥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旁人为什么如此高看他,还不是要利用他对官人不利?公公,官人此次奉诏回京眼看就要大用,若是让别人毁了他的前程,那今后少不得也要像那些贬谪的官员一样流落岭南。”

听到岭南两个字,高敦复着实变了脸色,就算他再没有脑子也知道岭南是什么地方,再说依靠高俅过惯了富贵日子,他哪里还能忍受以前的贫贱。“这个该死的畜牲!”他狠狠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连声骂道,“当初我就该一棍子打死了这个畜牲,如今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混账东西,若是……若是让他败坏了二郎的名声,我……我一定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