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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趁鸿胪官和夏都督交谈之际,唤过夏府一名仆役,问明净手之处,起身向同桌众大人告了罪,折身向茅房走去。

那家仆殷勤地将他引至侧院,指明地方便退了开去,今日夏家装饰的富丽堂皇,花团锦簇,便连茅房口上也挂上了大红绫,夏家的茅房砌得如同花阁一般,门口儿为了遮挡,植了几棵樱桃树,红玛瑙似的樱桃嘟嘟噜噜缀满了枝头。

杨凌拂开一枝探出的树枝,走进去解手之后刚要离开,苗逵也闪身走了进来,杨凌想起苗逵是个太监,解手的时候自己在旁边必然有点儿令他难堪,忙笑道:“苗公公,下官先回席上去了。”

苗逵退了一步,挡住他去路,微微探头向外看了一眼,这才呵呵笑道:“杨大人且慢,咱家跟来就是想和杨大人攀攀交情,给你我行个方便的。”

杨凌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道:“苗公公此言怎讲?还望能对杨某说个明白。”

苗逵微微一笑,说道:“咱家是不见真佛不烧香,今日举动实是一片赤诚,厂督大人难道还信不过咱家么?”

杨凌心中暗吃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八虎之中必有人与苗逵沆瀣一气,筹建内厂是正德皇帝昨日临时起意,当时殿中并无小太监侍侯,就算两厂一卫如何了得,也不可能无孔不入到这般地步,除非刘瑾、谷大用、马永成、戴义四人中有苗逵的心腹。

杨凌心中暗暗吃惊盘算,脸上却堆起笑意道:“哦,原来苗公公说的是这件事儿,呵呵呵,杨某不敢相瞒,皇上忽然下了这么个旨意,杨某也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呢,核计着过上几天没准儿皇上的心思就淡了,所以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也没敢往外张扬,不知苗公公说的方便是……”

苗逵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嘿嘿笑道:“咱家奉先帝爷旨意重开西厂还没多久,这事儿多少有些经验。说起来今后你我都是要为皇上办事的,杨大人筹办内厂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须一句话,咱家毕定全力协助。”

杨凌淡笑道:“多承苗公公关怀,要说起来东厂开了有些年头了,西厂也有先例在前,杨凌就算奉了圣旨新建个内厂,也不过是小门小户小打小闹罢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来实在没有什么可操办的,不敢劳公公费心。”

苗逵本也没指望杨凌答应,听了杨凌的话,苗逵收了笑容,表情凝重地道:“杨大人,外廷对于咱们厂卫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至于咱们厂卫内部,东厂锦衣卫是穿一条开裆裤的,西厂虽说有督察东厂、锦衣卫的职责,可是他们树大根深,实力雄厚,咱家可是在范亭、张绣手上吃了不少哑巴亏。咱家做了这西厂厂公,人人看着风光无限,可是每日里提心吊担,生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哪象面子上那么好过?杨大人一开内厂,不但对他们有掣肘之权,而且还要将司礼监税察之权夺于自己手中,简直是将他们的一条大财路给断了,恐怕……到那时满天下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都要绞尽脑汁想着寻大人的毛病了。”

他阴恻恻地一笑,道:“挡着他们财路的人,向来只有死路一条,杨大人不担心一朝失手阴沟里翻船么?锦衣卫一百八十道酷刑,烹煮、抽肠、锯割、断椎、灌铅、梳洗,每一样都是能让鬼听了都发抖的酷刑,而且大人有家室之累,就算圣眷正隆,也架不住东厂锦衣卫有心算计吧?咱家这西厂是以御马监为班底,如果咱家没有料错,杨大人成立内厂,必以神机营中亲信筹组,你我嫡系同出于军中,彼此可谓大有渊源,所以咱家才冒昧进言,不知杨大人以为如何?”

杨凌听了这才恍然,他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番:自己虽同锦衣卫有着密切关系,但一旦发生利益冲突,就算张绣肯放过自己,锦衣卫整个权力层也断然不肯甘休,而东厂、乃至东厂背后的司礼监,被自己抢去税监之权,更是绝不会放过自己。

苗逵如此开诚布公,就是料到了自己必然面临的局面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看来西厂重开,摊分了东厂和锦衣卫的部分权力,明里暗里已经遭到东厂和锦衣卫的打压了,所以苗逵才迫不及待地想拉自己作为盟友。

这对自己来说实是难得的机会,这件事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如果自己真被推上那条路,那就是没得选择的选择。杨凌想到这儿,当机立断道:“杨某自奉了圣旨,心中也自忐忑不安,如果有苗公公提点帮助,那是杨某的福气,彼此合作,杨某求之不得。”

苗逵眉梢儿一挑,呵呵笑道:“好,咱家没有看错人,杨大人果然爽快,如此我们便一言为定。”

苗逵说着举起手来,与杨凌轻轻相击三掌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