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折夕岚叹气,也不打她巴掌使其清醒了,只扶着她,跟盛长翼道:“这马砍成这般,还能看出来是怎么受惊的吗?”

她说,“我听见耳边一阵风过,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擦过去了,所以才惊马。”

但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

盛长翼皱眉:“是眼睛,有东西弄伤它的眼睛了。”

他不愿意她插手这件事情,马是傅家的,后头如何,傅家去便好。

他温声道:“交给京兆府和傅家吧,你不要管。最近京都人多眼杂,你要多加小心。”

折夕岚就直接点了点头。本来也不关她的事情。

她便不再过问,道:“世子爷,多谢你。”

又看金蛋银蛋,“多谢你,金蛋银蛋两位大哥,你们的功夫真好。”

金蛋就咧着嘴笑,摸摸脑袋,“嘿嘿,一般一般。”

此时,大夫人已经带着春山和春萤来了,见了她这般模样,瞬间吓得瘫在地上,春山赶紧扶住她,大夫人□□着过来拉着折夕岚细细的看,等知晓没受伤之后才松口气。

她哭着道:“你怎么如此胆大,你要是出个什么事情,我怎么跟你姨母交代,怎么跟你阿爹交代!”

折夕岚十分感动,连忙安抚,“我没事的。”

傅师师还是一脸懵的站着,大夫人也不敢不管她,让春山脱了外衫给她披上,扶着她去一边坐着,不要离开,只等着傅家人来接就好——她是不敢再让傅师师上马车了,万一再惊着马呢?

今日任何一条马她都信不过。

再者说,这里已经被云王府的人围住了,最为安全,她也放心。

春萤在一边用帕子给折夕岚擦脸和手,擦干净了折夕岚才舒坦一些。大夫人已经朝着盛长翼在道谢了。她并不认识他,先看的折夕岚,折夕岚便解释,“这是云王世子。”

大夫人就松了一口气。是熟人,熟人就好说多了。

她道谢,盛长翼不敢受,只是道:“此事凶险,我已经散了人,让人围了这里,遣人去了京兆府报官。”

大夫人点头,觉得这般处理最好。京兆府尹正好是傅师师的爹,他来接最好。

但好生生的出了这么一桩事,她是没了吃饭的兴致,只想马上带着折夕岚回去。

正在这时,盛槊已经从隔壁的丝绸铺子里面买来了两套衣裳。

“我们身边没有女侍,这衣裳便给您了。”

这话是对着大夫人说的,恭恭敬敬。大夫人便觉得云王府的下人极为细心。春萤便把折夕岚身上盛长翼的披风取下,给她披了新披风。

没一会,京兆府尹傅大人亲自来了。

傅大人是骑着马来的,一脸的汗,见了折夕岚身上的血,又在她身边没看见自家闺女,顿时脸煞白起来,声音都带着质问。

“岚岚——师师呢!”

他都要站不稳了。

虽然云王府的人说没事,但没看见心里不放心啊。

折夕岚便指了指后头缩在墙角的人,“那儿。”

傅大人就看见了披着件丫鬟外衫的闺女,

大夫人便道:“今日惊马太突然,我怕事有变故,所以不敢送她。”

最简单的就是不动。傅大人感激,“多谢,我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大夫人却有些不悦。她道:“不用谢我,谢岚岚便好。是她救的傅姑娘。”

傅大人老脸一红,连忙道:“是,是,都谢,都谢。”

折夕岚无所谓的笑了笑。一向如此,她习惯了,也不说话,本想回头跟盛长翼道别后就离开,但刚要转头,目光却被人群之外的另外一个人吸引了过去。

她神色一紧,脸上有些怔怔。

大夫人也想赶快走,她过去拉折夕岚的手,但没拉动。她疑惑抬头:“岚岚,你怎么了?”

折夕岚回过神,恍惚道:“没什么。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谁?”

“不记得了。”

大夫人便道:“那就算了,不要管,咱们先回。”

折夕岚嗯了一句,跟盛长翼道别:“改日再送礼谢你。”

盛长翼点了点头,没说不受礼,只目送她离开。

盛槊不用他说,已经凑在他身边小声说:“世子爷,折姑娘看的是那个人是随游隼。”

……随游隼。

盛长翼微微不解。

小姑娘给宴鹤临点长明灯他理解,但是怎么会认识随游隼?

对了,去年随游隼到过云州,说不得就是认识的。

他轻声道:“京都人多,人杂,多有变故,你从咱们的人里面派个会武功的姑娘去她那边跟着。”

盛槊:“偷偷送去?”

盛长翼:“我会告诉她。你只将人先混在采买的人里送去,要不要,随意她。”

盛槊点头。

此时,傅大人已经抱着傅师师过来道谢了。他道:“今日匆忙,来日必当道谢。”

盛长翼看他一眼,淡淡道:“不用谢我,我只是帮忙罢了。”

言下之意没有明说,却已经直白的讥讽了一番。

傅大人却不敢生气,他忧心爱女,道:“不论如何,今日是几位一起救了我儿性命,必有大谢。”

傅师师已经在小声啜泣了,“阿爹,赶快走吧,我都要丢脸死了。”

傅大人心痛的哎了一声,赶紧带着闺女走了。

盛槊就在一边摇头,“看着也是疼爱女儿的,怎么就……”

当年怎么就把自己十五岁的女儿送进了宫呢。

傅妃今年也才二十一吧?比世子爷还少一岁。

盛长翼整了整袖子,淡淡道:“富贵迷人眼,却又不算太坏。失去一个女儿,另外一个自然更加珍惜。”

……

南陵侯府的马车也不能走了。

本来马夫是要驾着马车来接人的,但是春山却摇了摇头,“马蹄子伤了。”

大夫人脸色顿时白成一片,怒声道:“天子脚下,怎么敢如此猖狂!”

如此,就只能先去归客楼修整,让马夫回去叫人来。

春山是个厉害的,已经准备好了,道:“咱们是老主顾了,奴婢请他清人,他也愿意,如今已经清了其他人出去。只是他说……”

大夫人:“说什么?”

春山道:“说在咱们来之前,随家的五少爷,就是如今刑部侍郎随大人,已经在雅间用膳。”

“他不敢赶人。”

折夕岚听见随字,背一僵硬,脚步都缓了缓。

大夫人没发觉,还跟春山道:“这边是外地人多,给银子请出去还好,要是随家的人便不行了,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便这般吧。”

春山点头。

折夕岚却心绪难平。

她刚刚看见的故人便是随游隼。

其实看见了也就看见了,她早就准备好会在京都遇见他和傅履,所以并没有惊讶。

她只是被他看过来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他的眼神……很奇怪。

一年前他们相遇的时候,她觉得他清贵,有钱,有官位,有权,两人相处,他虽然冷淡,但为人也算是正派。

可是……可是现在……她正想找个词来形容他刚刚的眼神,便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她抬头,恰见他懒洋洋靠在二楼窗户边盯着她。

他今日穿着一件暗红色圆袍,外头披着一件同色的斗篷,脸长得阴柔,一双狐狸眼微微弯起,手里抛着几粒花生米。

见她看过来,启唇无声道:“解气吗?”

折夕岚瞪大眼睛,心跳如雷,又强自压下去。

——解气吗?

他是什么意思?刚刚傅师师的马受惊,是他做的?

她眉头越发蹙起,再次看向随游隼,便见他百无聊赖般将一颗花生米抛进嘴里嚼了嚼。

见她再看来,他耸了耸肩,一脸我这是为你好的模样。

折夕岚再次大惊。

随后痛苦的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的京都之行,怕是不能善终了。

麻烦接踵而至,越来越愁人。

她应与京都犯冲。

傅履一个常年被傅母和姐妹管得死死的人,突然就要死要活要见她,这也还好,到底没能翻天。宴将军本来是死了的,结果活了。

活了是喜事,她真心欢喜,只要好聚好散,还是可以的。

但现在谁告诉她,为什么一年前骨子里都透着清贵的人,突然之间就成了个……成了个……

她一时间又找不到词来形容他了,只觉得他带着点邪气。

一年不见,他变化太大,她险些受不住。

他是本性如此,还是……还是他之前那些都是装的?

装成可以被她抛手绢的人么?

折夕岚不傻,瞬间就能想到很多。她就说,他身上怎么有时候会有一种违和的感觉。

那他现在是……不装了?

滑天下之大稽。

倒霉事情都让她碰见了。

她又想到了方才春山说南陵侯府马车也不能行的事情。

——这也是他做的吧?

等进了雅间,大夫人便叫她去换衣裳。先叫来店里的丫鬟,再把春山春萤都给她,“我在这里坐一下无妨,你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折夕岚却摇头,“只带春萤便够了,春山便留给您。”

大夫人没有强求。

这酒肆有三个小院子,布置得很是雅致。当小丫鬟领着她们去了后院一间屋子,途中经过两座假山时,折夕岚心里有数了。

她盯着小丫鬟道:“你先出去,随后我就到。”

小丫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低头:“是。”

折夕岚在里面换了衣裳。

春萤一边给她整理袖子一边道:“这衣裳可真合身。”

折夕岚就想到了来京路上她收到的衣裳。

确实都很合身。

两人往回走,折夕岚走得格外缓慢。途中要经过一个假山,她脚步顿了顿。

正在此时,领路的小丫鬟突然肚子疼起来,春萤扶着她,焦急道:“你怎么了?”

小丫鬟:“我肚子疼,老毛病了——姐姐,能不能扶我回房间,我房间有药。”

春萤犹豫。

折夕岚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待会一起回去。”

此时酒肆早就被人清过,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春萤点了点头,“是。”

等人走了,折夕岚嗤然一声,“出来吧。”

她袖子里面的匕首也慢慢的往前面一寸寸挪出。

无论他是清贵自持的公子还是个道貌岸然的刽子手,今日她要是手脚不快,还不知道傅师师会变成什么样。

这都不是她想要看见的结果。

她眼睛看向四周,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一双手从后头伸出来,将她往假山后一拉,因为用力太大,又没挣脱,她整个人都差点跪了下去。

那双手便又托住了她的身子,一双狐狸眼迫近,“怎么——这般就没劲了?”

然后眸子往下看,看见了抵在他胸口上的匕首。

他轻轻笑了笑,一张脸看起来极为蛊惑人心。

“小山风,好久不见。”

他说,“你想不想我啊。”

折夕岚嘴角抽了抽。

小山风……这并不是一个好听的昵称。

去年为了迎合他,为了他的银子和官位势力,她也忍了,觉得这也算不得什么。

他喜欢就喜欢吧,毕竟她内心偶尔也会说他拿腔拿调。

抛却这个称呼让她不快,她的目光一直平静,丝毫都没受他的笑意和脸庞蛊惑,她的匕首甚至又往前面抵了抵,划破了他的衣裳。

随游隼就越发满意。从头至尾,从他们两个相遇到分离,她对他的皮相丝毫不在意。

他低头看她,“刚刚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折夕岚:“礼物?是指你惊马杀人么?”

随游隼便站直了,从她手里拿过匕首在衣裳上擦了擦,“小山风,我这是帮你。她欺负你,我帮你教训教训,不是正好么?”

“会死人。”

“死不了,最多残个腿。她是傅家的吧?傅家的人,不值一提。”

他嗤然道:“——怎么,你又假慈悲了?”

他一句假慈悲,让折夕岚又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