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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相知道曾退之后宅混乱,却没想到竟然疯狂至此,他沉吟片刻后方道:“许姨娘残害府里嫡子,你是国公夫人,可有按规矩处置?”

明令仪抬眼看过去,神情悲哀,坦白地道:“相爷你也知道,后宅的姨娘都是国公爷的心头肉,我哪里敢随意处置,只能先将她拘在院子里,等国公爷醒来后,再寻他拿主意吧。”

杜相斜了眼床上人事不省的曾退之,突然笑了笑道:“明家不日之后即将回京,你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你阿爹厉害,有了他给你撑腰,你也不再会被姨娘们欺负了去。国公爷说不定沾了明家的喜气,病也能很快好起来。”

明令仪原本沉重的神情,终于也浮上了些轻快,她深深呼出口气道:“我也许久未曾见到阿爹他们,西北乃苦寒之地,更不知他们变成了什么模样,更可惜阿娘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声音哽咽了下,缓缓地道:“子欲孝而亲不在,现在我倒能体会皇后娘娘心中之苦。林老夫人为人和善,遗憾的是我也没能在她灵前去上柱香,就只能在佛前替她多念了几卷经书,愿她能早登极乐。”

杜相脸色变了变,林老夫人是深埋在他心底的一根刺,碰到不自在,拔起来生疼。自从她去后,他再也没能安睡过,只要闭上眼。她临死前的目光就在眼前晃动,照得他这些年的夫妻情深犹如一场笑话。

他深深看了明令仪一眼,嘴角泛起些冷意,眼神晦暗不明:“你且照看好国公爷,他可是你唯一的仰仗了。”

明令仪微微颔首施礼,温顺地道:“是,多谢相爷关心。我会尽全力伺候好他。”

杜相没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开,明令仪恭敬的将他送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外,才回转身走进屋。

曾退之躺在床上,神情无比痛苦,双眼紧闭身子不住颤抖,喉咙间好似漏风的风箱凄厉作响,脸上虚汗直冒。

“去打些热水来,我替国公爷擦擦汗。”明令仪吩咐小厮,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看着曾退之在那里濒死挣扎,只觉得畅快无比。

“夫人,水打来了。”小厮恭敬地地上绞好的热布巾,明令仪伸手接过,温和地道:“你们出去吧,我守着国公爷陪他说说话。”

小厮迟疑了会,退到了门边守着,见明令仪坐在床边的杌子上,手势轻柔擦拭着曾退之的脸,嘴里轻言细语在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楚,见她神情温婉,估摸着在说些夫妻间的事,也就没有上前。

曾退之像是做了个长长的噩梦,终于从梦里脱身,沉重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他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明令仪,好一会才认出了她。

她声音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醒来啦,哦,回光返照时刻到了,你要死了。”

曾退之眼中饱含着焦急不安痛苦,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他以为自己说得很大声,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明令仪拿着布巾轻点着他的额头,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别怕啊,死不可怕,你先下阿鼻地狱,李姨娘赵姨娘齐哥儿玉姐儿泰哥儿晋哥儿,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你呢。

别急,你阿娘,许姨娘也会很快下去陪伴你,先前我说过,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的,你们曾家会齐齐整整死在一起。”

曾退之眼眶几欲爆裂,汗水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

明令仪笑得眉眼弯弯,“我忘了告诉你,是我送了他们下地狱,顺便再将你也送了下去。你看你,这么吃惊做什么,你为了前程自私自利,坏事做绝,还有你阿娘,你身上流着李家的血,骨子里都是一群坏种,哪里配活在这个世上,恶有恶报,你早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啊。

先前你不是派人去西北,想要杀了我阿爹大哥他们,可惜呀,你的愿望要落空喽,他们可好着呢。可要不是明家,你说不定就如李家一样,只能开个打铁铺子重抄旧业了。

先有明家后有杜相,你还真是会钻营,卖了明家去向杜相投诚。对了他刚来看过你,可惜你没能早点醒过来,没有见到他脸上的灰败之气,就跟你一模一样。他也快倒台了,以后肯定也会死得与你一样惨,千刀万剐全身溃烂流脓而亡。”

“唉真是可惜,你的儿子们都死光了,这偌大的府邸谁来继承啊,姓曾不太吉利,还是跟着我改姓明吧。”

她的手抚上小腹,脸上带着甜蜜幸福的笑意,双眼直视着曾退之的眼睛,轻语呢喃:“这里说不定有了孩子,可惜呀,不是你的。”

曾退之目眦欲裂,血水溢出眼角,红红黄黄人更狰狞可怖,胸口急促剧烈起伏几下,提着的一口气散去,如同滩烂泥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