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看着手上已经洗得泛白的衣衫,难过得都快哭了,“夫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穿这些出去怎么好见人?可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人前去一次。”

明令仪叹了口气,她们受气太久,秦嬷嬷还盼着这次能扬眉吐气,至少在两个姨娘面前能扳回一城。

现在已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杜相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将她推出来,一是要让世人看看,他并不是睚眦必报赶尽杀绝的小人;二是也算是震慑那些骂他的对家,与他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要趁机看看她是否安分,定国公府里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他肯定起了疑心。

李老夫人平时虽然根本不会入杜相的眼,但在现今这个节骨眼死掉,真应了世人骂李家的话,顺带着也骂了他,是老天看不过眼得了报应。

曾退之好不容易捞得了军功凯旋归来,若是李老夫人没了,他势必要丁忧,这一守就是三年,以着杜相的权势,夺情谅也没几人敢有疑义。

可大齐以孝治国,虽说朝纲败坏,流传了千百年的孝道规矩,杜相会不会改,就得看曾退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了。

她起身走过去,拿过秦嬷嬷手里的衣衫放回箱笼,推着她坐下来,笑道:“嬷嬷啊,我穿什么不重要,活生生站在人前的明令仪才最重要。再说我就算穿金缕衣,京城人就不知道我的处境了吗,所以用不着掩耳盗铃。”

秦嬷嬷一听也是,府里的姨娘当家这么久,对外说是明令仪不管事一心向佛,大家又不是傻子,明家一败落,明家女儿就没有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内里的关窍谁又看不明白。

明令仪又叫来夏薇,仔细叮嘱她们道:“明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谨慎小心,不能强出头,也不要跟着去看热闹。”

几人又说了一会,秦嬷嬷先回去歇息了,明令仪正准备要找乾一,他倒先来来了,拿出叠纸递了过来。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纸上画着两个小童,男童咧嘴笑得牙不见眼,牵着女童的手跳跃,女童抿着嘴没有笑,头上的小揪揪却已飞了起来。

她忍不住也跟着抿嘴一笑,霍让从过年时起,不再写吃饭穿衣的琐碎小事,而是改画画,虽然只寥寥勾勒几笔,画上的人却活灵活现。

过年他的画是男童将手里的麦芽糖塞进女童的嘴里,女童笑得眉眼弯弯合不拢嘴,一串口水流出了嘴角。

元宵节是男童与女童手上各自提着一个狸猫灯笼,互相对视乐得开怀大笑。

寒食节是男童手上捏着一只面做的燕子,递到女童面前,女童手上提着一串面枣子与他交换。

明令仪收起纸,嫣然一笑道:“乾一,我们送件大礼给圣上,就当谢谢他的这些画。”

乾一抬头有些惊喜地看过来,明令仪轻声细细吩咐了几句,他不住点头应下,躬身施礼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明令仪晚上睡下时,又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理了一遍,睡着时辰已晚。秦嬷嬷进屋虽放轻了脚步,她还是醒了过来,起床洗漱用完早饭,天已大亮。

外面天气仍然阴沉沉,又闷又热。明令仪瞧了瞧天,自娱自乐笑了起来。

若是下雨,自己这样的打扮被淋雨后,至少脸上不会像被打翻了颜料盘。

她身着半旧衫裙,素净的脸不施脂粉,全身上下更无半点饰物,走到二门处,等在那里的徐延年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顿时又懊恼又歉疚。

不禁暗骂自己真的是昏了头,明明知道偏院一穷二白,居然忘了备好衣衫头面,只进城吉时已定,此刻断来不及去准备,他也没法子,只能先将就对付过去。

赵姨娘与许姨娘也提早来到了二门处,两人暗自比较拼了命的盛装打扮,都盼着能压下对方一头,身着京城最时兴的宽幅裙,戴着珠冠头面,光彩耀人。见到明令仪一身的寒酸,两人皆是愣住了。

“夫人,你这是”赵姨娘满肚子的火气,今日不但是府里的大事,她娘家的兄弟跟着打了胜仗归来,要与曾退之一起进京,也是娘家的大喜,她脸上也跟着有光,喜得连许姨娘平时的挑衅都懒得理会。

她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干脆冷下脸道:“夫人这般打扮,知道的是前去观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要剃度出家呢。”

许姨娘冷眼打量着明令仪,嗤笑道:“夫人是要诚心打国公府的脸呢,还是要让世人看到你的委屈?”

明令仪垂着头不答话,绕过她们径直上了马车。徐延年咳了一声道:“两位姨娘赶紧上车吧,外面街上人多,到时候马车不好走,耽误了时辰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