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里,就只剩薛姨妈母女,是震惊的不得了。

薛姨妈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香菱找到出身,这也是喜事一桩……”

娇杏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哪里能让薛姨妈先开口乱了她的大事,立刻就接话道:“薛太太说的没错,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小姐,前几年我们回金陵的时候,还去拜访过夫人呢,她现如今借住在你外祖家中。”

“我们夫妇近来正好要回祖籍去,小姐放心,我必然把你安安全全送到夫人手里,叫你们母女团聚!”

薛姨妈惊了:怎么,这就要把人带走?等等,香菱是我们家花银子买的,是我儿薛蟠的妾室啊!

于是她开口:“贾夫人,这……”

娇杏再次打断施法:“薛太太只管放心,我以性命担保起誓,必然将英莲小姐好好送回去,否则就叫我不得好死。”

这沉重的誓言,把薛姨妈震了个五迷三道,立刻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倒是薛宝钗素来是个沉静的,看着贾雨村夫人立时就要带走人样子,便沉声道:“贾夫人为了旧日恩主的心情我们自然是了解的。只是我们家买香菱签了卖身契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乡绅家的小姐,只当是贫寒人家没有活路卖儿卖女。”

薛姨妈这才回过神来:“正是,正是。这不我也看香菱好,还开脸叫她给我儿子做了妾。”

娇杏似乎被这些变故弄愣了,随即放声大哭起来,抱着香菱哭的肝肠寸断,一会儿哭“我可怜的小姐”,一会儿哭“天杀的拐子”。

哭的薛家母女一句话也插不上。

还是她自己停下来,才对薛姨妈道:“薛太太,求你容个情。朝廷规矩是‘丫头做妾,可通买卖’的。求您将小姐的卖身契转卖给我们家,我们情愿出百倍十倍的银子!”

薛姨妈刚想推拒,就听娇杏又‘嗷’一嗓子哭的更大声了:“薛太太,英莲小姐的母亲,是我曾经服侍过的主母,又承蒙她恩典还了我的卖身契,我才有今日做夫人的日子,这样的大恩我怎么能不报?”

“我上回瞧着,夫人为了小姐没了把眼睛都快哭瞎了!况且她本来就是中年得女,这会子已经是六十的人了,若再晚两年,哪怕姑娘回去,也见不到了!当真是要死不瞑目了,还请薛太太发个善心,多少银子我们都拿的出来!”

薛姨妈简直头疼死了:话说到这份上,难道自己要拦着香菱不能走,让人家亲娘‘死不瞑目’?

虽说卖身契在薛家手上,这事儿合法,但不合情理啊。

薛姨妈本非急智之人,不由去看宝钗。而宝钗倒是想得出法子:比如大家都是金陵人士,到时候薛家也可带香菱回去认亲,不必跟着外人走之类的话。

但无奈,贾母和黛玉等人就在这里看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好处置哥哥妾室的,只好再回望薛姨妈。

母女俩面面相觑努力用眼神沟通。

就在这个空档,贾母再次开口了,安慰娇杏道:“贾夫人,你也不要急成这样。你是不知道,薛家太太虽然是皇商,但并不是那等心里眼里只有银子的商户,她们家也最是行善的。”

“若是有子嗣的妾倒罢了,可香菱也丫头年纪轻,买来没几年,原也是没有生养的。如今她寻到了本家,亲娘还病弱,当然是要叫她回去尽孝的。”贾母和颜悦色看着脸上都是泪的娇杏道:“且你很不用说什么,十倍百倍的银子赎人。”

“我们这等人家,便是那些卖到死契的丫鬟,只要到了年纪,家里来人赎,多半都是连卖身银子都不要就让父母领回去的,好全人天伦积德。”

娇杏这才擦了眼泪,又恢复了官太太的样子,给贾母行礼道:“既如此,我就多谢史太君的恩了。”接着又向薛姨妈道谢:“可见薛太太也是个善心厚道人。”

薛姨妈:……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吗?我看你们这一问一答这不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而宝钗见此,也不能怎么样了,只好走到一旁温声对香菱道:“你回家去看母亲是应该的,只是这里也是你的家,待你看过了母亲,随时都能回来的。”

薛姨妈闻言也连连点头:“你姑娘说的是,薛家也是你家。”

到底香菱已经是薛蟠的妾了,就算回去还能一女许两家另嫁人吗?

娇杏不由看了宝钗一眼,下意识觉得这个姑娘不好打交道,生怕把事儿办砸了,自家夫君要去牢里过年,于是忙道:“薛太太若是肯容情,我过会子就打发人去收拾小姐贴身的东西,至于贵府的金银细软,薛太太放心,必是一概留下的。”

事已至此,薛姨妈不免觉得,做好人就要做到底,再死扣着人的卖身契几日也没意思,也就道:“好,这丫头的卖身契就在箱笼里收着,回头就拿来给贾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