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文件夹内的东西则要比兰德尔的那个多了很多。虽然迪克已经知道了这位名叫‘威尔德·梅斯塔斯’的人到底是谁,但点开那些图片后迪克还是稍微吃了一惊,因为在威尔德的遗体之上,除了那些被解剖后的缝合线,身上唯一显眼的印迹就是那个在他后腰处的月牙状深紫色瘢痕。

迪克当然也对兰德尔为什么这样执着于这起案件而产生好奇,他有过很多猜测,‘亲近的人遭受相同境遇’也确实在他的预想之中,只是在真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之后,他才慢慢地感觉到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悲伤。

为那个青年平时不常流露出来的脆弱,与藏在层层坚硬盔甲之下的柔软内心。兰德尔见到过那么多具与他哥哥死亡原因相同的尸体,但是他对此都无能为力。月牙是个线索,也是个讥讽的标记,这意味着:无论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你都没有抓住,平白放任月下的亡魂越来越多。这像极了迪克第一次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死亡实际上是个阴谋的时候,他无数次地想要触碰到真相,最终却还是一无所得,被耍的团团转。

第二天兰德尔是在中午才到的警局,他上午有课,上完了课才从学校赶到警局。

迪克没睡好,刚喝下没多久的咖啡还没起效,他有些脑袋胀痛地端着他的中饭坐到位置上,兰德尔在几十秒后笑眯眯地坐在了他面前。

“你看起来很开心。”迪克对他的出现见怪不怪,问他,“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嗯……我向那个来我们学校的心理医生询问了露拉的情况,对方说可以试试看,周末我就能带露拉去看看。”兰德尔笑起来,他如果是从学校赶回来的,总是会戴上那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弯弯笑着的眼睛就会被藏在平光镜片后面,“我们教授说莱克特医生的水平很厉害,希望他真的能让露拉愿意开口说话。”

迪克跟着笑了笑,露拉总是要让他想起卡珊德拉,他远在香港并且好几年没回家了的养妹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能说话,拉丁裔的小女孩与欧亚混血的女孩在长相上也有些相似。

他国迪克提起了点精神,“昨天那个杰姆说的弗兰克·托勒画像已经出来了,你看了吗?”

“还没,怎么样?区别很大吗?”

迪克手上没留图片,画像打印出来了被他放在办公桌上:“以我的判断来看……很大,除了他眉毛下面的那颗痣,与对方形容过的眼睛颜色之外,其他都毫无相似之处。”

闻言,兰德尔叹了口气,夸张地伏在桌子上,柔顺的金发扎成一束坠在后面,贴着他的肩膀滑落,“好麻烦啊——”

过了一会儿他又端坐起来,“那个地址呢?你们有人去查了吗?”兰德尔眨眨眼睛,认真地看着迪克。

“黑市里的那位医生?好像还没有——”

“好,我们下午出发。”兰德尔欢呼一声。

“……你就是不想待在这里吧。”迪克一眼就看穿了兰德尔的心思。

兰德尔吐了下舌头,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地抱怨道:“不然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查的,无所事事就会被抓去其他项目当苦力,太累啦,一整天待在停尸房是会吃不下饭的……艾茜说她每个月最大的开销就是买除臭剂,我才不想像她那样。”

兰德尔在来之前就在学校吃过了饭,露拉今天交由管理公寓的老太太帮忙照看,一日三餐是饿不到她了,说不定作业也能在对方的照看下做完,总之兰德尔现在确实是很空闲,他双手托着腮,坐在迪克前面看他吃东西。

“……”迪克的手不自觉地僵了点,他觉得兰德尔现在很像自己初中的时候交过的某个小女朋友,动作之中饱含着少女的纯真,一双眼睛眨呀眨,就等着他吃完饭,“要不你先去办公室等我?”

再看下去,他就要被饭给噎死了。

“你的脸皮很薄诶。”兰德尔指出。

“……任何人被你这么看着都会不好意思的!”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有人用‘脸皮薄’形容马戏团小男孩,迪克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俩差三岁,说不定中间真的有隔着一条长长的代沟。

为了方便迪克好好吃一段午餐,兰德尔从餐厅走回了迪克的办公桌,中午大家都不在,整个办公室很安静,只有角落的传真机还在发出一下又一下的低鸣。兰德尔在迪克的桌面上翻了翻,找到了他所说的那张画像——与他在乔伊斯女士的记忆中所见到过的那位弗兰克相差甚远。

兰德尔拧着眉坐到了迪克的位置上,椅子顺着惯性转了一圈,熟悉的香水味从四面八方往他的鼻腔里涌进来。

气味会带来很多记忆,比如刚下过雨的青草地散发的气味会让他记起住在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的日子,迪克的香水味就会让他下意识地回忆起那天在酒吧里,迪克搭着他的肩膀时传递过来的冷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