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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上,定罪和量刑是两个环节。一些轻罪,哪怕被判有罪,但是如果同时满足了一些减轻或免于处罚的条件的话,就有可能不受刑,但是罪名依然会存在。对于很多高学历或者混体制的人来说,会在人生档案中留下污点。

费莉萝提到这一点,显然一方面是想转移温婉清的注意力,让对方冷静一点,免得她在内心最脆弱的时候突然被顾莫杰趁虚而入、对顾莫杰产生依恋感。另一方面,费莉萝也是想温婉清将来感激自己,或者至少是觉得亏欠她费莉萝、或是被她留下瑕疵把柄。

可惜,温婉清听了无动于衷。

“谢谢费姐提醒,不过我对于这些是无所谓的。我又不想当官,也不想进设计院,我只想自己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留下一个刑事污点,就当是教训吧。”

费莉萝一下子无语了,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无欲则刚?

费莉萝念头急转,换了一副和蔼大姐姐的笑容:“妹妹你别这样,你的路还长着呢。这样冲动处理问题,阿杰又会不高兴的。听姐一句劝,咱这么来吧:我想办法让阿杰的医生去改个病历,或者今天找个相熟的法医来。在受伤后24小时内做出的第一时间鉴定,都是有法律效力的。法医比医院的医生在这方面权威。我让他们鉴定成轻微伤,你就没事了。”

温婉清忽闪着泪光盈盈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了一会儿费莉萝,又看看顾莫杰,见两人都是鼓励的眼神,她便低头道谢,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费莉萝安慰了温婉清几句,然后就款款地起身,出去办事儿了,她需要为今天的几个人都重新开一份司法伤情鉴定,把隐患都给堵上。

费莉萝一离开,氛围反而尴尬了起来,温婉清想了想,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杰哥,下午我约你到云咖啡的时候,说过要告诉你一些我的情况,包括我为什么要接近你,我有什么事情需要求你。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都没来得及说——你现在还有兴趣听我的故事么?”

听了温婉清的话,顾莫杰那叫一个‘感慨万千心里苦’啊。心说要听你说一点私事儿还真不容易,这简直是在拿绳命听故事呐。

“如果你还想说,那我也不介意听的……但愿不要再附加什么代价就好。”

温婉清知道顾莫杰是开玩笑,也不禁“噗嗤”一笑,随后缓缓说了些她自己的事情,语气也渐渐恢复到了略微悲伤的基调上:

“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四十岁才生的我。我曾经有一个哥哥,比我大十几岁,是70初的。可惜他刚生下来没两三岁,那时候还在wg中,因为我们家有海外关系,遭了秧,我哥哥就夭折了。我父母也在wg中被弄坏了身体,后来改革开放,调养好了些,才重新怀了我。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是高龄产妇,留下了后遗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后来我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父亲也不行了。幸好他有几个堂兄弟,是归国投资的台商,知道了这门远房亲戚的遭遇,也知道我们家是因为有他们那一层海外关系,才在当年受了害,所以心中愧疚,留了一笔钱给我,有时候还挺照顾我的。他们也各自有后人来了大陆,所以我有两个远房堂兄,经常和我一起玩,我的艺术兴趣就是跟着他们培养出来的。”

温婉清娓娓道来,说得正顺畅。顾莫杰本不该打断,不过听得情不自禁之处,难免会不由自主地插嘴:

“没想到婉妹你也是这样的人家出身。我家里,虽然父母这辈都挺顺利的,不过再往上一辈,也是有海外亲戚的,糟过不少磨难。我小时候听外婆说,她父亲当年是汤长官手下的师长,京沪钱警备司令部的。沦陷的时候,撤退到海峡对岸的船票不够,哪怕正牌黄埔系、师长级别的军官,也才分到几张票。我外婆的父亲只够带了正妻和独子逃亡过去,把才十几岁的孤女抛在了金陵。幸好我外公当时是阵前歧义的部队,是个低级军官,得知老上司有个女儿丢在了内地,一番寻访,咬牙保了下来。我外婆的亲弟弟,我该叫舅姥爷,当年倒是跟着父亲逃过去了,后来长大了从军,从汽车兵做起,靠父荫渐渐做到低级军官。69年阳明山车祸之后,士林官邸的卫队和车队被洗了个遍,换进去很多新人,我舅姥爷还给小先生开过两年车。后来开放了,两边亲戚才渐渐恢复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