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车一开,就更加了不得了,趁着车身晃来摇去人群拥来挤去的工夫,这狗东西像条湿哒哒的涎巴虫一样,硬是滑溜溜地钻到关劲川和姜桃附近,跟着故意作出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胳膊肘子就要往姜桃身上压,不想下一秒,就龇牙咧嘴的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我的脚!”

这一声惨叫太过突然,周围涌动的人潮一下子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喧哗声忽地顿了下来,关劲川不着痕迹地收回踩人的右脚,只在小痞子气急败坏地抬眼朝他看过来时,给了对方一个冷笑:呵,当哥是死人吗?在哥眼皮子下伸狗爪,这一脚都是便宜的!

心知肚明的姜桃憋住笑,清了清嗓子,故意脆生生地对关劲川一本正经地胡掐道:“我妈告诉我,她年轻时第一次去区上开眼界,坐车时遇到一个小流氓,直往她身上撞,我妈直接把买的一包绣花针拿出来,掐着剩个针尖藏在手里,那小流氓一靠过来,针尖刺进肉里,痛得他龇牙咧嘴嗷嗷叫,马上像敬鬼神一般离我妈远远的。可我爸还觉得我妈心肠太软不够解气,说要是撞上他,非得掏出他的弹簧(dao),给那个小流氓放一放脏血不可!”

龇牙咧嘴嗷嗷叫的、原本心里还打算报仇雪恨、听了姜桃的话双眼怒瞪的小色痞:艹特娘的泼辣货小白脸,老子今天算是看走眼栽跟头了……

在公交车上见多了类似事件反应过来的吃瓜群众,一下子又重新沸腾起来,马上有那正义感爆棚的婆婆妈妈们你一嘴我一句地谴责起小流氓来,说得小流氓那是低头捂脸连声哼唧都不敢再吭,下一站车刚停,就跟头扑爬地灰溜溜跑路了……

得意洋洋的姜桃:该!

车到s大站台,额头颈窝出了一层薄汗的姜桃尽情地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方才咋呼起来:“哎呀憋死我了,总算活过来了!”

关劲川失笑:“都说了让你别去了,偏要跟着去,活受罪了吧!”

姜桃不理他,故意抬杠道:“偏要去偏要去怎么了!不就挤个公车吗,还能比这会儿在田里抢收累不成?我阿奶可说了,五月,那是龙口夺食八辫汗珠子渗黄一粒粮的日子,我都在村里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了,还怕区区一个挤公车?”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有理,走,去给你买个冰激凌吃!”关劲川说罢,二话不说拉着姜桃的手臂,头靠头朝路边的冷饮店走去。从背后看,两人一个衣衫清淡,一个长裙蹁跹,在初夏这个阳光明媚的时节里,走出了最美的节奏……

又是一天好日子。

清晨的s大,是朝气蓬勃生机昂然的,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整个校园开始喧哗热闹起来,一路上随处可见伴着鸟鸣啁啾朗读背诵英语、诗文的学生,在绿树丛林荫道中缓缓锻炼身体的老教授,还有像关劲川一样,为了明天更美好迎着朝霞晨光穿越大半个校园往前路大步奔走的……

关劲川昨晚已经跟姜桃说好,今天不让她跟着去“陪考”,没想到在校门口却看到了她的身影。

清晨的朝霞舞动着柔曼的翅膀,抚过她眉眼弯弯的小脸,使她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温婉柔媚,脸上的每一个笑纹里,仿佛都藏着最甜蜜的故事,远远地看到关劲川,她欢快地挥起了手,嗓音清脆悦耳像只快乐的百灵鸟似的:“阿川阿川!”

关劲川看着她嫩白浑圆的小手臂在清晨潮湿的空气中快乐地挥动,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心底浸润到四肢百骸,他快速骑到她身边停了下来,有些无奈又宠溺地道:“你怎么来了?”

姜桃笑嘻嘻地举起左手里拎着的一个保温桶:“红豆杏仁粥,提神醒脑益气养血,我求了宿管阿姨在她宿舍里熬的,还是温的呢,你待会抽空尝尝。”

保温桶的盖子扎得严实,明明没有任何味道溢出来,关劲川却觉得,好像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清香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钻进他的鼻腔和大脑,他伸出手,在姜桃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末了又揉了揉,笑着说了一句:“傻瓜。”

这是要多早起来给他准备这份爱心粥呢,可不就是个小傻瓜吗?

姜桃喜欢关劲川的这种含着宠溺的小责备,也喜欢关劲川轻抚她脑袋的这种小习惯,仰着脑袋,难得地没有和他继续抬杠,而是甜蜜蜜地嘿嘿一笑。

后来,在美国的五年里,关劲川经常回想起这个朝霞绚烂的清晨,姜桃这个甜蜜蜜的笑靥,他在信中很难得地文绉绉了一把,用了一个略为夸张的比喻跟姜桃道,她的笑就像五月最温柔的风,轻盈而透明,把百花都吹红了,也吹得他心里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