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页

这马车买得正是时候,前些时日,始终在流离岁月中陪伴父亲身边的幼子苏过,驾着马车去到广州,接回自己从汴京城赶来团聚的妻儿。

苏过一家的到来,令姚欢更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受。

自己落户于苏宅,若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竟有些像知情,借住于当地一户祖孙三代、和睦友善的农家。

苏轼,和他那有“小东坡”美名的儿子苏过,很少流露出文士气,父子俩往往不是在菜畦里施肥,就是在山野里捡柴,或者与姚欢和阿缨夫妇一道,观察分组施肥的咖啡树的生长情况。

从姚欢的眼中看去,苏轼这位老者,此时的魅力,已不在于能写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或者“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句子。

他的魅力更在于,拥有此时以及后世多少文人都缺乏的本事:就算入仕后鲜少在政治上得意过,他依然拥有融合了岩羊之坚韧、猿猴之机敏、河狸之务实、驯鹿之温柔的灵魂。

熏天的权势何足艳羡,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这样的灵魂,抒发对于世事与他人的爱的方式,远远不止于吟诗作词。

绮丽的辞藻与幽深的学问,似乎让位给质朴又颇见功力的生活技能。

在苏过的家小抵达的翌日,务农归来,苏轼就兴致勃勃地坐在院中枇杷树下,用篾条开始编帽子。

他编了一种中间挖空、帽檐宽阔的圆形竹帽,得意地招呼苏过的妻子、姚欢和阿缨来戴。

帽檐为女子们的面庞挡住了炎夏炽烈的阳光,女子的发髻则能从竹帽中间露出来,反倒起到固定竹帽的作用,让主人戴得十分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