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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国子学的舍监,只晓得四郎半夜去东水门方向救亲戚?”

“是的父亲,待我寻到四郎时,他的确和那姚氏姐弟在树上避水,甚为狼狈。好在,那沈二嫂是个机灵的,先与我出声招呼求救,更所幸,这妇人先头和离了的夫君、太学的蔡学正竟也在。如此,人一多,又有长辈男子,聚团避险,四郎倒的确不太惹目。两个禁军,都是木讷的粗汉,本也无甚参研异色,况且儿子已经打点他们了。”

曾布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也已经鬓有微霜的大儿子。

从夜里折腾到现在,曾缇满面倦容,但那种将幼弟安然带回家的如释重负,以及如释重负后依然提着一口气、小心恭谨地回答父亲提问的状态,在一瞬间,令曾布的心里,仿佛被揪了一下。

这个长子,当年风华正茂时,自己刚刚因反对“市易法”而被新党视为背叛者,又被神宗皇帝作为政治交易的牺牲品,外放他乡。

弱冠之年,对于权臣之子来讲应是最关键的时候,是很可以做些章的起点,但是曾缇当时,被他这个父亲耽误了。

同样被父亲耽误的,还有曾缇的姻缘。

曾布为儿子求娶了王安石的族中侄女,他自己也清楚,这样的婚姻,更多地是为了他这个父亲的利益,为了稳固他这个父亲与王安石的裙带关系。

不想,因做了神宗皇帝的棋子,曾布与王安石的关系也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并且,王拗相公,终究也失势了。

待到当今官家赵煦亲政,他曾布终于掌管枢密院时,为了消弭官家的疑心,他刻意与章惇、蔡京等人反其道而行之,并不为曾家大郎去求要职。

如此二十年来蹉蹉跎跎,长子曾缇,眼见着很难在仕途上再有大前景。

但他依然是一位孝顺、听话、高效且情绪管理极佳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