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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起身,扶着桌沿闭上眼,心境无法平缓。

阿瑜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的娘亲,小时候她也曾难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娘,可每逢爹爹谈论起娘亲,他总是怀念而淡静的,从不曾露出一分一毫的怨怼。

故而她亦无法埋怨她。

只是娘亲在她眼里,永远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背影,等到她稍稍长大一些了,也没那么重要了。可突然有一天,娘亲的身影变得清晰的可怕,以至于她难以接受,为什么那样的女人会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应当是温柔美丽,富有诗怀的女人,配的上她爹,也当得起她全心的仰慕与向往。

可梅氏不是这样的人。

正当踟蹰时,门外佩扇来报道:“姐儿,二房的婳姐儿来瞧您了。”

阿瑜顿了顿,才垂眸道:“赶紧请婳姐姐进来。”

没过一会儿,那头赵婳便掀了帘子进来。她今儿个穿了一件鱼肚白圆领对襟褙子,边上镶了水红色遍地芙蓉亮缎,乌黑的秀发简单一绾,簪上一对珍珠华胜,瞧着精神又秀气。

阿瑜将将从重华洲上回来,整个人瞧着有些苍白,只一双杏眼还是黑的发亮,对赵婳抿嘴一笑道:“婳姐姐,我今儿个不晓得你要来的,便没好生准备着,你莫见怪。”

赵婳本是个清冷的人,可同阿瑜也算是投缘,于是摇头微笑道:“怎么会,我在院里无聊呢,于是便想起你了,正好来瞧瞧你那日的病好得怎样了。”

阿瑜随意地歪在榻上,单手托腮,杏眼亮晶晶的:“没事啦,我这几日可精神呢。”

没等赵婳说话,阿瑜想了想,又道:“也不知蕉二太太如何了,我听闻她一直卧病在床,已经好几日不曾出门了,我这心里头总是记挂着。”

赵婳知也不晓得怎么答,梅氏所谓的卧病在床,实则是被禁足了。她爹前几日便重新回了任上,若是未出这事儿,或许梅氏稍稍争取一番,还是能陪着赵蕉回到江南的。

可是此事一出,二房老太太便以此为由头,把梅氏留在了王府里头,赵蕉即便心里不舍得,可也莫可奈何。

到底梅氏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他身为丈夫难辞其咎,若是一意孤行,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家人?

于是赵蕉一走,梅氏就给二房老太太邹氏彻底禁了足,留在院子里吃斋礼佛,听闻每日连油水都难进,对外只说是病了,故而吃得十分清淡,不敢轻易沾荤腥。

对于这件事,阿瑜是听到了一些风闻,但并不敢确定,故而才问两句。如今瞧赵婳这般表情,心里头也确定了三两分,不由心情复杂起来。

赵婳也只是垂眸道:“母亲身子虽弱些,但瞧着并无大碍,现下只是在养身子,阿瑜不必去瞧她,母亲喜静呢。”

阿瑜听她几声“母亲”,心里头便有些难言起来,嗯一声道:“咱们光说了这么些话,倒是忘了请你尝吃食啦。这个是我使小厨房做的猪里肉圆子,乃是我自个儿想出来的方子,姐姐且尝尝。”

赵婳平日里并不好口腹之欲,不过今儿个也给这香味勾到了,于是执了著夹了一块儿小圆饼。这小圆饼只比拇指大一些,轻咬一口薄脆的外皮,里头的虾汤便溢了出来,辅以吸饱了汤汁和肉鲜的香菇馅,各中美味相辅相成,鲜嫩可口至极。

阿瑜见赵婳微粉的面颊,也托腮笑了起来,杏眼弯弯的。她很喜欢同人一道分享美食,见赵婳喜欢这道菜色,于是心里头那一层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待把赵婳送走了,阿瑜便决定要睡一觉。她现在心里头乱的很,实在无法做出任何理性的决定了,还不如等明日再说。

可是等到第二日,阿瑜就彻底没了那份斗志。昨儿个咬咬牙,抬脚便能气势汹汹往二房院里头去了,有甚么是不能说的呀?她又没做错甚么不是?

然而今天一醒来,她就没了昨儿个那份勇猛。不管梅氏是什么样的,她都不想戳破了,不是不想,却是不敢。她不知道梅氏面对事实,又会如何反应,又是否会做出令她无比失望的举动呢?

不过阿瑜还是决定要去瞧一瞧梅氏,尽管她不准备把事体的真相告诉她,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想见一见梅氏,旁敲侧击地问问从前的事体。

佩玉边给她篦头发,便温和道:“姐儿,现下蕉二奶奶病了,恐怕二房的也不会放您进去瞧她,不若等她大安了,您再去瞧她也不迟。”

阿瑜却合眼,轻轻道:“不,我必须今日去,不然我这心里总也难安。”

佩玉篦好了头发,开始给她细细绾起来,叹息一声道:“姐儿说得是,是奴婢疏忽了,您不若去见一见二房老太太,想必她会同意您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