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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太爷赵敏阳在四年前去世了,而三房大爷赵暮是老太爷原配所生,只去得比他爹还早些,在五年前的某个春日暴病而亡了,留下嫡妻宁氏,和一个年幼的儿子。

而赵娢是三房二老爷赵芬的女儿,她的亲祖母王氏,乃是三老太爷的续弦,亦是老太爷原配的亲妹妹。不过,这三房虽没落,但好在赵芬还算争气,他虽则身子虚弱,可却能出入重华洲,替衡阳王办事,故而三房还算有几分体面。

三房要宴请族人,也算是族中惯例了,每隔些时候几房便要轮着开宴,为的是亲眷间的融洽,故而不论哪房开宴,几个姐儿太太大多都会给脸面。

女眷围在一块吃席面,对面是男人们,当中搭个戏台子,王府养的戏班子照着主子们点的戏,咿咿呀呀的掩袖吟唱。不过席面吃到一小半,二房的蒲大太太秦氏便先退了,走之前吃一口小酒,轻拍三房大太太宁氏的纤手道:“我先走一步了,离开这半会儿也不知咱们书逸学课学得怎样了,不陪在一旁督促着,我这心里头总是不放心。今次也是我的不是,没法陪你料理这些,只下趟咱们二房开宴,还望你赏光才是。”

宁氏生的文弱,又是青年丧夫的,在这一众主子里头向来是最柔弱没主见的,可照着身份她又是三房的当家主母,天然便在秦氏那儿矮了一头。

宁氏点头,垂眸柔声道:“嫂嫂且去罢,这儿有我呢。”

阿瑜吃了一口茶,冷眼看着女眷那头的风浪,心里叹息一声。她与宁氏这两年来,都没什么接触,但也看得出,她过得很被动,几乎人人都能压她一头。

可宁氏却唯唯诺诺的,万事都好说话。几乎次次三房开宴,秦氏都不给她脸面,可她自个儿却只得把苦头咽下去。

然谁不晓得,三房除了她还有个二太太洛氏,并一个续弦的三老太太小王氏,可这对婆媳却并不为宁氏出头,谁看了都晓得宁氏不会笼络人心,更不会为自己伸张了。

那头洛氏瞧自家嫂嫂又挨了软钉子,便凑上前给宁氏斟茶,一屁股坐在宁氏旁边的空位上。

洛氏的声音很小,在宁氏耳里却清晰可闻:“嫂嫂,您这又是何必呢?您把那些权都放给母亲和我,咱们保准给您料理得好好儿的,你只要带着云逸,吃香喝辣的有什么不好?您看今天,咱们三房又丢面子了。”这话说的尖酸,明明白白的指责宁氏不会料理家事,还死赖着权柄不放。

她们两人凑得很近,外人瞧着就像是在唠家常。只宁氏勉强一笑,低声道:“我好歹做了这么些年的主母了,有些事体你也不懂……”

洛氏一听便晓得,这宁氏还是抓着权不肯放,连着那些三老太爷死前留下的家产一道牢牢握住,便是受尽了闲气还是不肯松手,也是在招人嫌,一个寡妇拖着个面色阴沉沉的儿子有什么前途可言?都不为他们想想,老太爷留下的产业那么多,她宁氏带着个儿子又花不完,分一点给他们又能怎样呢?

于是洛氏漫不经心冷笑一声,在宁氏耳边道:“还不是因为你守了寡,没了男人,你瞧瞧这阖府上下,哪个瞧得起你?”

说完这句,洛氏面上又露出得意的笑来,给宁氏夹了一块走油肉,声音清亮:“大嫂是怎么了,瞧着精神不好啊,来来,吃块肉,你平常不是最爱吃了吗?”

宁氏不敢叫人瞧出她是在为秦氏的事体难过,于是抬眼努力挤出个微笑来,一口一口,把油腻腻的肉吞下了肚子,面色钝钝温和笑道:“还是弟妹最懂我。”

阿瑜不晓得那头发生了甚么,心里头还在可惜宁氏,现下的女人们虽说没有男人也能有法子立起来,可放在宁氏这样和软的人身上,却是千难万难。

她正想着,一旁的赵媛抿嘴笑道:“阿瑜在想些甚么呢,这般入神,莫不是年岁渐长了,开始遐想万千了罢?你是不是觉得戏台上那个演武松的小生长得俊俏,我瞧你盯着他看好久了呢。”

她一张口,宝瑜便知道又没好话,硬生生把她一个闺中姐儿往戏子身上扯,嘴巴毒得紧。

于是阿瑜抿了一口茶,凉凉道:“媛姐姐才是大了罢,我这发发呆呢,你便能往这龌龊的男女事体上想,可见你寻常没少遐想这些罢?你自己想就想吧,还往我身上推,又是甚可意思?”

赵媛给她堵了一下,冷哼一声:“妹妹伶牙俐齿,我可说不过你!”

赵娢有些无奈,苦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无心之言听者有心啊,你们说话还是多考量考量才好。”

一旁的赵婂见阿瑜开口便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发髻上的玫瑰簪子映衬得她的面容,格外的鲜丽明艳,心中那股子轻蔑恶毒之意便又涌上来,于是夹了面前的一个糯米团子,对阿瑜笑道:“好啦好啦,瑜姐姐,我瞧你从开席到现下净吃茶了,这可不好,你尝尝这个糯米团子垫垫肚子罢,一会儿还有旁的小点心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