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情绪低沉:“我家那位和我的两个孩子都是在同一天里走的,那段日子本来是捕鱼的好时节,我男人和其他十五个人约着出海,打算去一个月。孩子们都大了,缠了我很久,也想要出海捕鱼,我原本不同意,但他们说想帮家里多分担一点,我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他们出海第六日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那天我心里特别慌,做事也不够利索,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就是老天爷给我的征兆。那天晚上,街坊们都在传出事了,他们没说发生了什么,但我马上猜到跟孩子们有关。我赶到码头时,几乎整个鱼郡的人都来了,大家围在一块,有好多人站在码头哭。我见到了老沈,他是唯一一个从船上回来的人,他说他们的船在路上进了水,撑了半日就翻了,他是拼着一股劲游回来的。”

“原本我还心存侥幸,但老沈说他亲眼看见我男人体力不支沉下去的,孩子们去救他,一直不见冒上来”

王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也是我命不好,当初真想撞柱子跟他们一块走了,要不是隔壁的刘家姐姐一直陪着,我恐怕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玄曦轻拍王婶的肩膀,柔声道:“逝者能感受到生者的愉悲,您若是过得不快乐,他们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王婶声音沙哑,点点头道:“我明白,多谢姑娘开解。”她竭力挤出一个笑容,道:“这么晚了,我也就不打扰仙长们了,你们早点休息。”

王婶走后,剩下的人情绪也不高,不久便都进了房间。

玄曦跟宝言一间房,依稀能看出这曾经是个少年的房间,里面的物品有些旧了,但全都擦拭得十分干净。书桌上搁着一张信纸,纸页泛黄。玄曦轻轻拿起,发现是一封未写完的家书,笔迹稚嫩,信里只是简单交代了提前出海的消息,没有落款,对方应当是在匆忙的情况下写就。看来,王婶没有动过屋里的陈设,并且时常前来清扫。

见玄曦一直看着信纸,宝言凑上来道:“这封信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熄灯睡觉。”

玄曦垂眸道;“这封信是王婶孩子离开时写的,信纸一角都是摩挲的痕迹,她一定看了很多遍。”

宝言似是发出一丝冷笑:“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这有什么值得感慨的,我父母缘薄,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她很快上了床榻,不一会儿便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玄曦默了片刻,也熄灯上了床。

一夜安睡。

小城在清晨的微光中苏醒,商户们打开房门开始吆喝,街道口升腾起制作面食的氤氲蒸气,两三个赶早集的人牵着牛车走过石子路面,发出规律的摇踏声响。

在巷尾一家不起眼的小舍中,玄曦正在帮着王婶择菜,王婶动作十分利索,她只需扫一眼便知道应该掐哪个部位的菜茎,不一会儿面前的簸箕就堆满了水亮的嫩绿菜叶。她边择菜边笑道:“姑娘多大了,如今许人家没有?”

玄曦如实告知,王婶道:“哎呦,正年轻呢,我当年嫁人就是你这般年纪。”

玄曦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王婶,您知道东海的妙法天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