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期间高速公路必堵,尤其还是比从前多了一天的五一小长假,所以纵然赶了个早班车,闫寒也还是比往常晚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小县城。

不过大哥这一觉睡得倒是相当苏爽,期间被堵高速上,其他人不是被堵得心烦意乱就是因为上厕所的问题被憋到爆炸,只有闫寒,四平八稳地睡了一觉又一觉以后,偶尔醒来想上厕所了还能直接进化妆间去解决生理需求……

还是在这个世界的头一次,是别人憋到炸,而他自个儿完好无损,大哥突然觉得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话是有道理的。

他现在的金手指简直就逆天了!

到了小县城的车站以后再打个车就能回家。

等大巴停稳以后,肩上扛着“麻袋”跳下车,闫寒深吸了一口小县城里的新鲜空气,感觉新鲜是新鲜,但跟绿化程度极高的校园比其实是差不多的,而且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荒凉。

小县城的建筑整体是那种五六层高的老楼,因为年代已久外面砖墙上还透着一种灰败的颜色。

下午三四点钟街头都没什么人,通的公交线路也很少——小镇上的人更喜欢骑电动摩托出门。

好在汽车站出站口等着几辆出租车,他一出门儿就有人围上来问他到哪,闫寒声音平淡地说了几个字:“胡家大院胡同。”

“算你十块钱,走吗?”一个满身腱子肉的大兄弟上下打量着他问。

原主的记忆里打车从家到车站大概要八九块钱,但车站门口不好叫车,闫寒又赶时间想快点到家,于是便同意了,“那就走吧。”

坐在外壳全是泥和土、内部也没见得怎么干净的出租车后座上,闫寒透过车窗望向这个陌生而又其实并不是怎么陌生的小县城,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像他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地方。

他原来那个世界居住的城市比这儿大,按规模来说应该算是市级城市,还有重工业产业,就是地处北方,经济发展不起来,所以他小时候对自己生长的那个地方的印象是既破又穷还有污染。

但就是那么一个地方却又承载了闫寒这辈子绝大多数的快乐记忆,那时候他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每天往出跑,玩儿,疯闹。

那时候老太太还在,会在他爸要打他的时候死命拦着,会每天早上都给他榨好喝的红枣豆浆喝……

“美女你是来咱这小县城玩的吗?还是探亲?”

思绪被打断,车子一路向前行驶,闫寒的思绪被这道搭讪的声音给拽回。

……其实不是被这一句给拽回来的。

前面内哥们儿见第一次搭讪他没反应,干脆疑惑地叫了一声“大妹子?”……大哥是被这句话给雷回神的。

抬头透过前面的后视镜审视了一下自己的造型,闫寒就不明白了,自己现在这样儿,对方是怎么判定自己是大妹子的?!

他就不信这小县城里还能有人认得出他现在身上穿的牛仔裤和T恤来自女装品牌!

“像你这种穿的溜光水滑的咱这地方不多见,唉,你不是本地人吧?”

司机还挺能唠,又或许是闫寒猛地抬头的那一下让两个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交汇,这大兄弟才这么来劲儿。

闫寒冷酷无情地说:“开车就专心看路,大叔。”

他故意压低了一丝声线,目光也变得锐利了起来,轻笑了一声,干脆往后面椅背上一靠,把一条腿的脚踝搭在另一条大腿上,白色的板鞋连同膝盖一起在车里晃啊晃的,闫寒无比豪迈地说:“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个大妹子的?”

司机:“……”

司机吓得抖了一下,果然再也不敢说话了。

他这种小地方的人也上网也玩D音等各种视频软件,以前经常在网上看见一种叫做“伪娘”的群体,他是不理解,他也不敢问,就跟着看个热闹,觉得管他男的女的,视频看着漂亮就行呗,反正就是一乐呵。

没想到今天竟然真让他碰上一个不男不女(非贬义)的!

你说这一个半大小子脸那么白净、长那么漂亮干啥!这不就引人误会了吗!

后面的路上大叔全程安静如鸡,不过被他这么一搅和闫寒的回忆也被打断了,伤春悲秋也就那么一阵儿,骨子里就不文雅也不文艺的大哥已经被新的事物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没错,就在刚刚,当他翘着腿承认自己是个男的的时候,那种来自灵魂的苏爽简直从脊梁骨爽到了尾巴根儿,仿佛灵魂都得到了一次充电和升华,闫寒也终于意识到——在这个远离学校、远离同学的地方,他终于可以完全放飞自我,做回自己了!

哪怕只有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