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味甘!你不让他替你受了这顿杖刑,他心里不会好过的!”

岳淮山停下了脚步。

“如果是我,别说多挨二十杖,就是多二百杖,也不会想别人为我的事挨打。”夏文敬声音不大,却有十二分的肯定。

行刑的那天,烈日当头,全监的师生都到了。祭酒专门给所有的人放了半天假,说是为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看人都到齐了,助教宣布行刑开始。

从第一杖到最后一杖,梁峥一声也没吭,他只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猪头戚,这回我要是不把你折磨到生不如死,老子跟你姓戚!

打完了,梁峥也皮开肉绽了。广业堂的博士让人给拿了瓶药,几个同学上来把他抬回了号房。

大伙正商量着怎么上药,门一响,屋里立刻静了。梁峥扭头看一眼,是夏文敬来了,一手拎个小布袋,一手拎了个木头架子。屋子里原来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无声息地都走了。

夏文敬不说话,走到床边蹲下来,先从布袋里拿出把剪刀把梁峥的裤子剪开了。剪完他又拿出瓶自己带来药给梁峥涂。梁峥疼得龇牙咧嘴,夏文敬也不吱声。梁峥假装叫唤,他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叫了几声觉得没趣儿,梁峥把头搭到枕头上也没了声音。突然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柔柔地在后腰上碰了一下,开始梁峥以为是屁 股疼得腰也出现了错觉,可是很快又碰。

过了一会儿,梁峥觉出不是“碰”,是“掉”,而且弄得他很痒,于是忍不住伸手挠了一把。挠完发现手指湿了,他以为是自己的血,把手拿到眼前却是没有颜色的“水”。

“子矜……你哭了?”

“没有。”声音分明有些异样。

梁峥抬头扭身想要看夏文敬。

夏文敬一伸手把他按住,接着又把一个药瓶扔到他的眼前,“你别乱动。我给你上的是锦衣卫特制的药,连着上三天,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梁峥笑笑,“锦衣卫还做药?”

“你不知道锦衣卫有十八酷刑吗?其中的杖刑很著名。”说着夏文敬把带来的木头架子架到梁峥的屁 股上方,又搭上被子,“你好生养着吧,我走了。”

梁峥伸手摸摸木头架子,“你是提前给我准备好的吗?”

门又响一声,屋里彻底安静了。

梁峥因为挨了这顿打,国子监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头三天他不大能动,吃饭上茅厕都得让人扶,看见戚兴宗他也就装没看见,没有挑刺儿找茬儿,任戚兴宗大摇大摆地耀武扬威了三天。

夏文敬再没来看他。

到了第四天,梁峥能自己下地走动了,便开始了他酝酿已久的报复行动。

头一天,梁峥在床上饱饱睡了一整日。到了晚上,他先假装睡着了。等戚兴宗的床上传来了微微的鼾声,梁峥爬起来到屋外打了盆水,然后回来兜头全都倒在了戚兴宗的床上。戚兴宗睡得正香,猛然惊醒后的狼狈程度可想而知。他当然知道梁峥是为了杖刑的事,看看屋里又大都是站在梁峥一边的,没敢多说什么,默默换了衣服收拾床铺。梁峥抱着肩膀美滋滋地坐在床上看着他忙了半宿。

可戚兴宗没有想到他这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从那天晚上开始,在以后的若干天里,他再也没能睡上一个囫囵觉。

第二天,梁峥倒在戚兴宗头上的是自己的一泡尿。

第三天,梁峥抓了两只老鼠扔进他的被窝儿里。

第四天,戚兴宗已经不敢睡觉了。

其间他数次到司业、祭酒那儿去告状。可告人这么变态的事要有凭证,没干的被褥有栽赃陷害之嫌,不能当证据。助教到他们的号房里问了几次,所有的人异口同声:睡得很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那两个跟戚兴宗一个鼻孔出气的,也早被梁峥威胁过了,不敢出头。

第五天,戚兴宗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他跟博士提出要换号房,得到的答复是各号房已满,他要想换得找到人肯跟他换。

梁峥一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放出话去:谁要是敢跟戚兴宗换房,就是跟他梁峥作对,跟他作对,最后就是跟戚兴宗一样的下场。

这样一来,还有哪个肯跟他换?于是戚兴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硬挺。

第六天,戚兴宗眼眶乌青,一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第七天,戚兴宗形神分离,已如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