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医悲剧了,他已经60多岁高龄,再过几年就可以退休吃闲饭。没想到这次随驾刚被老虎吓过,又要被皇上吓,而且皇上那目光可比猛兽噬人多了。他哆哆嗦地切脉,又哆哆嗦嗦地翻开四阿哥的衣服,时间一秒秒过去,乾隆忍受不了的漫长,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怎么样?”“到底哪里有伤?”“你这个庸医!再不说话,朕把你砍了!”

足有百余人的场面竟然没人敢说话,大家都怕四阿哥真有什么不好,皇帝舐犊情深之下,若是一个连坐下来,大家都得受到迁连。太医越着急手越抖,以前很利索的手法也开始不灵光了。

这时一个微弱的叹息声响起,虽轻但在一片安静中却让人听得很清楚,永珹尽力大声的开口,其实声音细得像蚊子:“皇阿玛!我没事,不过是被压住了,您别着急……”那老虎的体重和他这豆芽菜的身材一比,可悬殊太大,他不过是一时被压昏过去了。皇阿玛又用‘砍’这个词儿危胁太医了,吼那么大声,他想不醒过来都难。

乾隆惊喜地看到小孩已经醒了,脸上还是苍白得可以。丁点大的孩子,不叫疼也不叫怕,张口的第一件事反而是安慰自己。他立时眼圈就红了。不过很快就被帝王的自制力压下去,铁汉柔情的一幕总是感人,乾隆一直蹲在他身边,永珹怎么可能看不到呢。生命受到危胁后,第一眼看到的人,能为他做到这一步,永珹觉得心里软软的。

乾隆抹掉小孩脸上的脏兮兮的血,声音有些沙哑,哄道:“好,皇阿玛不急,你不要说话了,乖乖让太医检查,我们回去再说。”说罢他又转头瞪向太医,不过那目光中冰冷的杀意消散很多。

抹着汗的太医也在这个空隙中得出了结论:“回皇上,四阿哥只有脚踝有一处扭伤,没伤到骨头,将养十几日就好了,还有些小擦伤,也是上了药几日内就会全愈。被重物压过后,胸口会有些闷,好在时间短,绝对没压坏一点,只肌肉可能酸疼两天。总体来说并无大碍,这血都不是他身上的。”

乾隆呼出一口气,绷着脸把小孩抱起来,没确诊时不宜移动,现在当然要换个地方休息。武将模样的人忙要接过去,被他挥手挡开,执意要把孩子亲自抱着。淡淡地吩咐人将那老虎的尸体看管好。

永珹对于自己身上这味自己都受不了,何况是一条汗巾要熏四个时辰檀香的皇阿玛!不过,这个怀抱真是让人温暖又安心,他动动鼻子尽量屏蔽自己臭臭的气味。往乾隆怀里钻了钻。

吴书来虽然惊魂未定,还是硬着头皮来问:“皇上,是带四阿哥回行宫还是在帐蓬里歇下?”每年的木兰秋狝开始后,都是在划出一片空旷的草地搭建帐蓬,众人一直住地这儿直到秋狝结束。今天小阿哥受伤了,按理是应当火速送回行宫比较好,那里的条件比这儿好很多。

乾隆皱眉沉思,众人对他冷硬的表情本就忌惮,如此更是低下头去。他看向怀里轻飘飘的小孩,永珹对上他阿玛的目光,坚定地说:“儿臣不走,秋狝没结束,儿臣还要狩猎呢!”乾隆闻言一直绷着的脸也有了笑意:“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来人,把四阿哥的帐蓬去收拾出来。”

今天是狩猎的第一天,帐蓬刚刚开始搭建,本来在日落之前都能收拾得好。可是出了变故,众人接到皇命,放下皇帐,转而全力收拾起一旁那顶规制稍小的。永珹被抱回来时,帐里东西已经备齐,也放好了浴桶。

他换过五次水,才终于把头发丝儿里的血腥味冲掉。乾隆要主持大局,还要处理善后所以早就走了。留下太医给他治脚伤。在热水里时,就觉得有些刺痛,擦好了水珠细看,脚腕已经肿成了一个小馒头。太医小心地给他揉按了一遍,再上药裹了厚厚的一层布,本来没多严重的伤势看起来去变得严重了。

现在他细想下来,东北虎怎么会跑到围场来!不是应该在西伯利亚和长白山吗?确切地说,这片蒙古草原上就不该有这种动物。就算真有,也会被事先清理掉。参加秋狝人的安危都不是闹着玩儿的。因为木兰秋狝不仅是一项娱乐,还是皇帝会见蒙古王公,加深连系的政治行动。这关系着中国整个北方政局的稳定。

政治?这是试探还是谋杀?噶尔丹还有没完全消停,借此挑事儿也在情理之中。还是哪几个部落中有私怨,想栽脏嫁祸旁人……永珹那不适合阴谋论的小脑袋叭啦叭啦地运转,直到晕乎乎的脑仁疼,才睡了过去。睡前终于想通一个道理:乾隆比他聪明多了,他都能想到的事,乾隆也一定早就想到,还是留给他去头疼好了。

乾隆回去后,狩猎继续进行,对外只当这是个小插曲一般地揭过,继续和乐融融地与众人围猎。只是他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万岁今日下手从不留情,每每都是一箭毙命,猎物前所未有的多,好像把情绪都发泄在了箭头上。那股狠劲让别人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围猎结束后,大队人马回到露营处,只是帐蓬附近的驻军多了许多。乾隆和众人分食猎物、表璋战果丰硕的人,做足了他该作的事。这才去听白日事情的回告。乾隆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显出惊讶:“什么?腹部也有至命伤?带朕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