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乾隆一张俊颜却极力板着,想看面前这小孩想怎么样蒙混过关。有他在小四儿都敢打瞌睡,他就不信师傅讲课时小四儿能认真听。皇上眼一瞪又不说话,那是龙威尽现。上书房里的气氛立时微妙了,众人僵直了身子严阵以待,心想这下四阿哥要遭殃了。只有蔡新并不担心,他这学生的斤两他略微窥到了一二。

永珹身处众多的同情眼光中也觉凉嗖嗖的,还是吐字清晰,声音糯软地问,“皇阿玛,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儿臣没听清。”话一出口皇上还没反映,一旁侍立的小太监倒吸了一口气,可能从没见过这种胆大包天的。皇上的话被你无视,还不眯着装着,非要上赶子再问。让不是让人捉住你的错处嘛!这不,四阿哥的老师伴读们都跪了一地。

永珹很郁闷,他是真的没听见,没有问题叫他怎么回答,这些人怎的胆子这么小?

乾隆却很高兴,这段日子相处下来,终于让小四儿在对他没那么拘谨。他年青时心心念念的都是这把最尊贵的椅子,等到真的得到了,又同时失去很多东西。所有人对他要么战战兢兢,要么谄媚奉承,连个正常说话的人都没有。时间长了也有孤家寡人之感,好不容易有个看顺眼的儿子,能跟他正常对话,哪有不鼓励反而打击的道理?所以乾隆和颜悦色,当真将他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又让四阿哥身后跪了一地的人起来。

永珹没精力注意气氛微妙的变化,他还真不知道今天讲的什么,只得在心里推算蔡新的进度,镇定地答道:“回皇阿玛,师傅今日讲了大学中的一段——所谓修身正在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儿臣理解的意思是,所谓修身,在于端正自己的心态。如果人心里有愤怒的情绪,就不能端正心态,心里有恐惧,有偏爱,有忧患,亦不能端正。心思不端正就导致神志不清晰:看了却会看不见,听了却会听不到,吃东西却也不知道其滋味。所以说,要修养自身的品性必须要先端正自己的心思……”

乾隆见说得平和中正不离大旨,笑着点点头,显然很满意。他又抽查了几个宗室子弟的读书情况。自从雍正帝设立了军机处以来,议政王大臣会议形同虚设,中央的权力已经渐渐的全掌握在皇帝手里,宗室们虽有皇亲国戚的名声好听,实权却被急骤削弱。乾隆也是个乾纲独断的君主,他更是使君主集权发展到了顶点。对于已经这些没有威胁的宗室,他也愿意给他们体面,所以宗室的嫡子们一直跟着皇子在上书房学习,而不是被打发到咸安宫官学。乾隆也时不时的给予关心和赏赐,众宗室对皇帝感恩戴德,尽心办差。

永珹见乾隆的观注已经从他身上撤离,以为逃过一劫,满心欢喜着等着马上要到来的午休时间,他好能去偏殿的耳房眯一会儿。乾隆考查了一圈,觉得众人的表现还算满意,说了些勉励的话,便起驾回宫。永珹正要随众人跪安,却听上方的乾隆淡淡道:“四阿哥上课不认真,跟朕回去领罚。”

永珹在永璋以及众侍读师傅担忧的目光中随乾隆出了上书房,向养心殿而去。两地本就不远,建设时也考虑到皇上可以随时抽查皇子功课。永珹暗想,这皇上真跟中学时的教导主任有异曲同功之妙。他到是不着急,该来的总会来,而且他皇阿玛还没向他发过脾气,今日若有幸见到,刚好体会一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乾隆不知道儿子心中想,所以注定要让永珹失望了。事实上,他刚把永珹领回了养心殿,就被告知有大臣求见,乾隆听了那人的名字后就自顾去处理事务,并没太搭理小孩。

不一会儿,吴书来走过来,向只有他一半身高的小皇子恭敬地回道:“请四阿哥去后殿休息吧,皇上还有朝事要忙。”

永珹本来就困着,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是自己皇阿玛默许或授意的,也不推辞,被几个养心殿的大宫女促拥着过了安敦、恬澈二个小门,转进了后殿。养心殿的后殿是皇帝的寝宫,共有五间,东西稍间为寝室,各设有床,皇帝可随意居住。永珹被安置在正间“乾元资始”,明皇的床账与被褥看着就温暖极了,永珹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0章

且说乾隆回了西暖阁处理政务,不过今日的效率不高,心里总想着小四儿那困倦的模样。他干脆先放下折子,派人传东三所的掌管太监来,直到问明了儿子犯困的原因才罢休。

掌管太监匆匆地前来见驾,他在乾隆面前当然是知无不言。不过他也只知道四阿哥是为做一幅画而熬夜,具体画的什么他不清楚。因阿哥没吩咐人上前,画完了又自己收着。他们哪有胆子窥探主子的密秘,虽然这还是个未长开的小主子。可是他却是真真金贵的凤子龙孙,平日不怒自威的气度,让奴才们不敢放肆。

乾隆听了挥挥手让人下去,暗道:作画?小四入学没多久,课程也只是学了四书五经和满蒙文的启蒙,又没人教过他作画,他会画什么?难道这是小四儿的新爱好?一会儿的功夫,乾隆心里已经转了一圈,把朝中善长丹青的贵渭子弟想了遍,好方便日后做永珹的才艺师傅。

永珹再醒过来,已是华灯初上,看着明黄的雕龙床顶,发呆了几秒,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这还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怡香,静香是养心殿的管事宫女,容貌气度比后宫的妃子也不匡多让,她俩一直候在门口,听到里面有动静,打了帘子进来侍候永珹穿衣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