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泰难掩激动,纵使他曾位及人臣,封阁拜相,对圣上这种亲临府第视疾的举动也被感动得哆嗦,带着哽咽之声道:“臣何德何能,得沐陛下如此隆恩,臣受之有愧啊!”乾隆保持着扶着老人家的动作,被鄂尔泰引着向内室走去,家眷们在拜完圣驾后都知情识趣地离开。

乾隆边走一边笑说:“爱卿乃弘股之臣,你为大清国做的贡献,天下人有目共睹,朕都给你记着呢!”他见鄂尔泰身体虚弱,险些站不住,忙让吴书来将老大人扶回床上去躺着。

可有皇上在,鄂尔泰怎么敢躺着,只是向床外微侧着身靠着。乾隆就坐在他床边,细心地问他病中情况,一日三餐和药方药量。当下又派了人回宫传御医来府里诊治。一番殷切垂询,让老臣老泪纵横。虽然气氛温馨,不过,在场的人包括鄂尔泰自己都知他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临走时,皇上大手一挥,“辅政大臣鄂尔泰恪尽职守,功勋卓著,加为太傅,赐其专授皇四阿哥永珹,念其仍在病中,可再上书推荐良师,不必亲自教导。”

宫里收到这道圣旨的时候,永珹简直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懵了。他不是刚来的小菜鸟,对常时问题还一知半解。鄂尔泰那是什么人啊,出身清满洲镶蓝旗大姓西林觉罗氏,原为世宗(雍正)的心腹,做为云贵总督,兼辖广西,一力主持滇地的改土归流。后出任军机大臣。世宗死时,受遗命与张廷玉同辅政,总理朝中事务。他的几个儿子也或文或武,一门子高官厚禄,联姻望族。

他刚刚才因病卸任,皇帝就亲自探望,又加为太傅,位列三公,这是何等的荣宠。大清朝的王公大臣满打满算,也再找不出一个。最重要的是,他总理朝政多年,又数次主持科举,这满朝文武,至少有一大半是他的门生旧吏。

永珹是想着努力在大清朝站住脚,可他没想到他皇阿玛,不声不响地就送他这么一份大礼。有了名义上的这个显贵太傅,就是在他背后放了个稳固大靠山,比给他母族抬旗都来得有用。

要说永珹这孩子就是命好,正在后宫集体(从皇后到答应)都在对他的圣眷咬碎一口牙齿的时候,一个更让人振奋的消息传来:贵妃高氏旧病复发,其势堪忧啊!看太医和皇上的姿态,应该是回天乏术了!

皇后和众妃们白天就一幅如丧考妣的苦瓜相劝皇上保重龙体,伦番地去储秀宫慰问,晚上却连做梦时都能笑醒。就连皇上又马上晋封贵妃为皇贵妃,都没能影响众妃的好心情,果然,不知是高氏真的寿元已尽,还是紫禁城里众女人们的祈祷感动了老天,才进位为没两天,皇贵妃高氏就薨逝在她的寝宫里。她荣宠一生,却无儿无女,死后连个哭灵的后代都没有。

乾隆对于这个一直最宠的女人感情还是有的,狠是伤心了几天,又是提词又是做诗来表达他对这爱妃的思念之情后,才开始给高氏风光大葬。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自是亲力亲为地主持皇贵妃的身后事。连翻劳累之下,终于体力不支,昏倒在皇贵妃的葬礼上。本来肃穆哀恸的葬礼立时乱作一团。乾隆忙接住倒向他怀里的皇后,大吼一声:“宣太医!”

结果太医的结论是:皇后娘娘已有喜两个月,连日操心劳累,思虑过重才会昏倒,只要放宽身心慢慢调养就不会有大碍,皇嗣也在母体内健健康康。一场丧事却传出了喜讯,是多么大的转折!乾隆一听自己将要有嫡亲子嗣出世,新生的喜悦终是战胜了已故黄花,面上也带出了笑容。

这场闹剧永珹没荣幸看到,因为乾隆特意吩咐了不准他出席葬礼上,理由是孩子太小遇到这种事怕吓着他。不过这并不防碍他将整个事件了解得清清楚楚,小福子就像个信息收集站,只要是皇宫内有个风吹草动,不论有影没影的事情,总能被他打听到。何况这么件大事,他怎么能会错过。活灵活现地向小主子描述起葬礼上的‘惊喜’变故。永珹秀气的眉头轻皱,怪不得嘉妃回宫后面有疲色,想来这才叫一场喜事变成了哀事。对于妃嫔们来讲,最得宠的贵妃身死是喜事,皇后娘娘怀了孕才是哀事吧!

他额娘哪点都好,就是有些心思过重了,在这后宫之中,皇帝只有一个,跟本就是僧多肉少。若想活得自在,不能只有皇帝的宠爱,还得俱备开阔的胸怀才行,他就要离开承乾宫迁往阿哥所,也是时候开导开导她了。

第12章

那日母子两个遣散了宫女奴才,闭门畅谈许久,谁也不知他俩谈了什么。自然就没人能知道嘉妃内心的震动。不知不觉间,她那小小的永珹一点点地长大了,也懂事了,甚至小大人地担心起她来。这怎能不让她感动。

他人虽小说出的话却头头是道,嘉妃细一思索,还真有些道理。她嫁给皇家这么多年,和他的众妻妾们从潜坻斗到深宫,没有一刻消停的,可任她们自以为是地争斗,皇帝却没见对得胜者高看一分,依然顾我地爱宠谁宠谁。

看皇上这两年的表现,才开始真正正视她这承乾宫。嘉妃是心思细腻的人,自是知道皇上是对她生的儿子很满意,这才对她也多了些看重。儿子说得对,皇上正值壮年,以后的宫妃与皇子只会多不会少。她该挂心的应是如何巩固地位,让自己竖立不倒,而不是盲目地再去给更受宠的人下绊子。再说有个如此聪慧的儿子,就是她最好的筹码。有永珹一天的圣眷,就不会少了她这个当额娘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圣上现在殡天,她也是个太妃了。她汉军旗的身世决定她注定与那个位子无缘。

越想越是那么回事,风头正盛的嘉妃渐渐收敛了光茫,不再为一点小事和皇后众妃你争我夺。自永珹搬离承乾宫后,她深居简出起来,学了一把儿子的招数,越来越多的往太后宫里跑,专心的尽起了为人儿媳妇的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