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没看到乾隆眼中的笑意,他发觉自己原来是被抱孩子一样地窝在老乾胸前,一时有些尴尬,漂亮的黑眼珠乱转,扫到角落里摆着的几张琴,开始转移话题,“儿臣听小福子说,院子里原来还有棵树,被皇阿玛做成了琴,这是真的吗?”

乾隆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带着怀念的语调开口:“那棵树梧桐木啊,你不说朕都快不记得了,那还是雍正五年的春天,天气坏极了,动不动就是一阵暴雨,还出现了几场沙尘,朕多日没来这座书屋,再来时树竟然就倒了……”事时上那时朝堂上的形势更严峻,正是他和皇三子弘时争夺大位最激烈的时候,朝堂上一多半大臣都被弘时收买,他几乎处于孤立无援的险地。又刚好一场雷雨又将这里的梧桐劈断,他有感而发,就命人将残木能用的部分做成了琴,旨在提醒自己,不可天真的等待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大丈夫应当及时作为。

可是对着这张稚嫩的透着信任的脸,这些大道理反到说不出口了。乾隆心中苦笑,原来他还对别人溺爱孩子的行为呲之以鼻,如今看来不是那别人的做错了,而是自己没遇到这个孩子!对自己这个儿子,只想放在手心里捧着含着,哪里舍得让他经历风雨,恨不得帮他把这一辈子的灾劫都挡了,好让他平平顺顺的。所以到口的话就成了:“永珹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这琴的音色极好,一会儿朕就派人送去你寝宫。”

永珹再瞅了眼那几张做工精良的琴,想到日后的课程包含了君子六艺,琴总会用得到,现在收了也好,他也很喜欢这梧桐木制的东西,便喜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皇阿玛,谢谢你!”

乾隆对他这独具一格的谢恩方式相当满意,又觉得他的喜形于色的样子很可爱,愉悦地大笑:“好,难得你喜欢,也是这琴的造化了,就送你两张,朕自留两张!”父子两人又呆了一会儿就起驾回宫,临分别时,乾隆让吴书来护送永珹坐着御辇回承乾宫,他没这夜没翻嫔妃的牌子,自己宿在养心殿。

乾隆无意中的这个举动,却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扔下一块大石,在后宫和朝堂的水底翻起数个旋窝,众人纷纷猜想,四阿哥这是得了圣宠了。有人开心,有人嫉恨,有人巴结,有人静观其变。但是无疑的是后宫一时失了往日宁静的表象,人们处事变得急燥越来越沉不住气。

太后看出事态不对,向心腹老嬷嬷问明原因,将乾隆叫到跟前说话。母子俩遣退了下人后,先互相关心了一下饮食起居。气氛正好时太后才渐渐摆开了话题,语重心长地说:“皇帝啊,哀家的四孙子白白嫩嫩的,着实惹人疼爱,每次哀家见着了,都要抱到怀里揉搓一会儿。”

乾隆笑道:“额娘说的是,那小子朕也喜欢得紧。”

太后笑着调转话锋:“小孩子乖巧讨喜,这是天性使然,可是这种天真也最容易被扼杀。”太后雍容地叹道:“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猛虎野兽,而是无知的人的嫉妒心。皇帝啊,你最近对永珹的偏爱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点?如果不是想置他于风口浪尖的话,还是隐蔽点好啊!”

乾隆闻言用上也露出严肃的神色,他最近前朝事忙,而对后宫就疏忽了,只是每次得了什么新鲜的贡品玩意儿,先送去承乾宫指明给四阿哥。乾隆表现喜爱的方式简单直接,喜欢谁他总是赐去一大堆的物件。太后刚开个话头,他就想到了,他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已经算是突兀,怕是已给永珹招去了麻烦。不然怎么能劳动太后亲自提醒!神色间不觉就带出了焦急之色。

太后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安慰道:“皇帝不必心急,不过是些小事而已,嘉妃还能应付得了,只是这日后……”

乾隆忙保证:“皇额娘放心,儿臣知道轻重了,日后必不会让额娘为儿孙们操心。”

太后对于乾隆的孝顺很受用,叹道:“哀家不过是白担心,日后的路还得你们自己走,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一届妇人,也只能在后宫这块地方给些提点罢了。”

乾隆恭谦地说:“皇额娘快别这么说,多亏您帮儿臣坐振后宫,儿子才能无后顾之忧地专心于朝堂,以后您的孙子孙女还得烦您多看顾着。”乾隆小时就受圣祖爷青眼,被养在宫中,后宫的激烈争斗,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岂能不知这其中的龌龊,到是有好些手段都是他玩剩下的。暗道自己一时大意,差点害儿子被迁连。心中对永珹的怜惜更甚,不过这日后的恩宠关注都被他隐藏在层层掩护之下。

这厢永珹对宫中掀起的波澜没太多感觉,他被嘉妃保护得好好的,朝着他而来的陷井刁难还没见影子就被嘉妃斩于马下。所以他这个‘祸首’算起来竟是宫中活得最悠闲的人之一。任你风云际会,他的小日子照常过。偶尔会让识字的宫女读一段书,学几个字,吃得好睡得好。

唯一的变化是最近永璋没有以前来得勤快了,原因是纯妃给他生了一个真正的亲弟弟,不过这小哥俩的感情依旧很好。永珹也因此暗然了两天,不过两天一过他就丢开手,他一个成年人,哪会因此就真生一个小孩子的气,不过是以前每日腻在一起,现在多出了好些独处时间一时有些不适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