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以上的各宫妃都挤在了汇集在慈宁宫里,这是永珹来到这以后,第一次看全了这满后宫的人,他只觉眼花缭乱,到处是各种名贵的香粉味和彩衣飘荡。亏太后要每月承受一次,还能这么淡然处之。

太后哄着小阿哥们说话,一屋子的娘娘宫女都跟着凑趣儿,欢欢笑笑的其乐融融。太后耐心地问大个阿哥永璜的饮食起居吃饭学习,又问起三阿哥永璋,当问起永珹时,声音更是比前两个阿哥柔了八度,因为他是目前会说话的孙辈中最小的。永珹按着赵麽麽准备的底稿背标准答案,麽麽原没指望他背全,不过是防着问到他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永珹照着前两个阿哥样子规规矩矩地先作了个揖,用自己无比鄙视的软糯声音答:“回皇祖母,孙儿每日辰时起床,巳时用膳,孙儿爱穿镶着金带子的衣服,爱吃御膳房的桃花虾球和芸豆糕,没读过整本的书,只认得皇祖母,皇阿玛,皇额娘,还有自己的名字这几个字。”他说完见上面没反映,好奇之下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只见太后扶着一个老麽麽的手,笑得正用丝帕柔眼角。

永珹不明其意,转着黝黑的眼珠子,试探着开口:“皇祖母?”那软糯声音听起来就像撒娇,还带着点子委屈。

太后喜欢得把他搂到怀里好一番摩挲,她似乎以前并没细看过这孩子,从不知道他这样有趣。太后再一次打量她这第四个孙子:奶白色透着红润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两条淡淡的初带棱角的眉毛,唇红齿白的小样,让人越看越是喜欢。她对着坐在右边第三位的嘉妃笑着说:“嘉妃将四阿哥照料得很好,小小年纪就看得出聪明伶俐,可见你是用了心的。”

丁点大的一个孩子,能把话说全乎了已然不错了,可他不仅说全了,还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小样子放在大点的孩子身上才是老成持重,堪当大任,放在三岁的豆丁身上,让人窝心又逗笑,全宫上下见太后娘娘笑得开怀,全跟着凑趣地笑起来,也跟着夸四阿哥乖巧可爱。

嘉妃忙站起身,她哪敢坐着受皇太后的赞,虽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福了一礼,恰到好处地笑道:“太后娘娘福泽深厚,泽披六宫,阿哥们聪明伶俐,那是随了皇上,又得到您的鸿福庇荫,臣妾不过是尽了一个母亲该做的,怎么能当得起您的夸赞呢。”

太后笑道:“嘉妃不必谦虚了,你们这些儿媳妇为我皇家开枝散叶,抚育皇嗣,居功甚伟。谁有功劳,本宫心里清楚,自当明赏。来人!”慈宁宫的管事麽麽苏麽麽忙上前。

“前日内务府呈上的那两套头面首饰太鲜艳了。本宫年纪大了,哪还用那么新鲜的样式。就给皇后和嘉妃一人一套吧。”

两个皇家媳妇忙福身谢恩,不论众女的心里如何羡慕嫉妒,面上都是一片和乐融融地说着吉祥话。太后又逗着永珹说了一会儿子话,也不后此薄彼,又将才一岁的小五抱着逗了一会儿,又赏了几个孙子一些吃食糕点。还特别吩咐去御膳房取了‘芸豆糕’。

太后才转头和妃嫔们说起育儿经来,有孩子妃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腰板都比别人挺了几分。没有子嗣的妃嫔,话中难免酸溜溜的,只是在太后驾前,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钮祜禄氏是什么人?那是整个经历两朝皇帝,宫斗经验最多的女人。她岂会听不出众人的意思,不过她已是圣母皇太后了,完全站在了宫廷的至高点,这些人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已经成了她茶余饭后的消遣。所以她也并不阻止,由着她们拈酸。

永珹由眼前圆圆的糯米团子自然地联想到了自己现今的身材,真的和这团子差不多,手里拿着糕点有点不是滋味。他正盯着糯米团子出神,忽然也有被人盯着的感觉。他虽然现在身体弱得不行,可是身为军人的直觉还在。现在满屋子人都在皇太后面前陪着说话,要不就是恭敬地听着,谁能有闲暇盯着他?顺着目光看过去,竟然是个六七岁大的小娃娃,是这个身体的三哥,不,现在是他三哥。只见那小娃娃睁着圆溜溜的眼珠,不错眼地打量他。看到永珹看过去,还朝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稚气微笑。

永璋的性子软和,平日里都是听额娘的话乖乖地呆在永和宫,6岁后搬进阿哥所,又乖乖的每日进出上书房和阿哥所,从没和小孩子们玩耍过,他没有同龄的兄弟姐妹解闷,很是寂寞。他大哥今年都十四了,平日也很少去上书房报到,上书房皇子皇孙专用的房间里,时常就他孤伶伶地一个人在下面坐着。皇阿玛唯一的女儿和敬是皇后的亲女,又是个公主更是少与他这个皇子亲近。

皇上给他选的那些个伴读虽然能年龄相仿,可是身份有别。他虽小,却很敏锐,又是受着精英的皇子教育,他能感觉到那些人待他并不多真心,阿谀奉承到多些。所以本就性子和顺的小正太,更加忧郁了!今日见到了小小的一团的弟弟永珹,吃相很可爱,就像额娘养的那只小花猫一样,脆弱又骄憨,他难免生出了亲近之心,也生出些身为哥哥的豪情。至于五弟永琪,那孩子现在还眼泪鼻涕地糊着一脸,又不会说话,自然被永璋给单方面地忽略了。

永珹不知永璋心中所想,在他心里,古代的人如何早熟,眼前这个也不过是个小屁孩,长得又玉雪可爱,对着自己羞涩微笑的样子着实有趣。想到以后就是自家兄弟,难免他会多拂照一些,也对着永璋咧着小嘴乐了。永璋得到他的回应,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就更大力的笑回来,刚换掉了一颗乳牙黑洞洞的,让永珹在心里好一通逛笑。兄弟两人就在那里开始了眉来眼去,两人玩得乐此不疲。

这一幕正好被不经意间抬眼的纯妃看个正着,她微诧过后,心里又转起了别的心思,没想到两个小阿哥看起来挺投缘。在后宫之中想站稳脚跟,不只自己要比别人有本事,也要有强大的同盟才行。她和嘉妃同在妃位,同有一个皇子,在后宫里地位相当,又没什么交恶,既然孩子们有缘,不如就此结盟。至于孩子们长了以后的大事,现在考虑还为时尚早,且三阿哥比四阿哥大三岁,怎么说都比较有优势。

不一会儿,随着金鞭开道的声响,门口的太监高声唱名:“皇上驾到!”乾隆走进来时,一屋子的人,除了太后,全部跪到了地上。乾隆免了众人的礼,大步来到皇太后座前,也规规矩矩地跪身行礼。乾隆自诩是个孝子,每日必给他母亲请安。被麽麽扶起来的永珹暗乐,心想:你受了我好几次跪礼,这下也轮到你了吧,可见,这世间的的事是讲天理轮回的,不可能永远是你坐着别人跪着吧!永珹仿佛找到心理安慰,一个劲地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