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慧又喂永珹吃了口燕窝粥,拿起托盘上的手帕擦干净他的嘴角。笑道:“小主子今儿可真乖,把加了肉丁的粥都喝光了!要不要奴婢再添一碗?”永珹到底不是真的三岁小孩,被十几岁的妙龄少女擦嘴角,不禁有些尴尬。三岁小孩的嫩面皮藏不住心事,在那几个宫女太监的角度,小主子的小脸‘腾’地就红了。几人禁不住抿着嘴偷乐。刚喂他吃饭的宫女,更是清脆地笑出声,拄着腰笑道:“唉哟,小主子害羞了!”

永珹正不知如何是好,他怕开口就露了破绽,这些人开口主子闭口奴婢,任他再迟钝,也知道肯定和他的时代不一样了。这时从门口进来个稍大点的宫女,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她温婉地来到永珹跟前,浅笑着福身问安:“奴婢雪茹见过四阿哥!”

四……四阿哥?永珹没记错的话,这是大清朝特有的对皇子的称呼吧?

雪茹也没等他的回答,自顾起来接手雪慧的工作。她们向小主子请安,是必要程序,可以在他不叫起的情况下起身,这是教养麽麽们默许的,谁也不指望这个话还说不全的小主子次次都叫起,那她们只得耗着不用干活了。

雪茹挽起袖子把另一块新帕子打湿,再给他擦了一遍小脸和小手。永珹有了前车之鉴,努力板着脸,再也不要脸红被人笑话!却不知他这张可爱型的小脸故作严肃的模样更加逗人,边上几个侍立的太监宫女,都头垂得低低的偷笑。虽然宫里的下人都须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但侍候的是一个还没开智的皇子,到底比在妃嫔处侍候动辄得咎轻松很多。

给他净面的雪茹还算是稳重的,也爱得恨不得把他揉到怀里去。忍着笑意说道:“四阿哥,嘉妃娘娘命奴婢送来新上贡的水果,这次有新疆的马奶葡萄和昌都的醉梨,您想用哪种?”

永珹反射性地二选一:“葡萄!”奶声奶气的声音一出口,先把自己吓一跳!

‘尼玛!’从来在队友们眼中的斯文大队长此时在心里一个劲地暴粗口。可是还是无济于事。他抿紧了嘴巴不再开口。众人也不以为意,两个大宫女拉着他在室内溜圈,同时也让他看清了这个华贵的寝宫的一应摆设。真的件件价值连城,放在现代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宝。看来,这个小身体的母族来头也不小,不然,仅凭宫里按规制配发的物品摆设,也许换了银子打赏奴才们都不尽够,更不可能装饰出这么一个精巧又奢华的寝宫。

饭后消食的步骤完毕后,洗得晶莹剔透的绿葡萄也摆了上来。他被几个宫女轻手轻脚地安置在软榻上,一旁有人打着扇子,一颗颗剥好皮的葡萄肉就递到眼前了,宫女们手巧得没碰坏一点果肉。这种艳福,没条件享受时也许会心生羡慕,可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迫享受时,就又坚难了!永珹窝在软榻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高速旋转了半天的大脑到底和如今这小脑袋瓜的脑容量有些相左,没一会,就懒洋洋地昏昏欲睡了。

朦胧中,他被谁柔软的手臂抱起,重新安置在大床上。这要是在以往,在危机四伏的战时国家,他早就警惕地起身武装整齐,怎么可能让不熟悉的人近身?可是已经被今日诡异事件刺激过后的永珹,有些迷糊地想,反正都这样了,再坏不到哪去。他顺势滚进蚕丝锦被,小胳膊小腿贴上凉凉又柔滑的触感,舒服地睡了过去。

永珹只觉自己悠悠荡荡,来到一个所在,满眼的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竟是古韵盎然的一处园子。以前在祖国的江南也游览过不少林园,却没有一处如这个一般处处仙花馥郁,异草芬芳。同时还有潺潺琴音流转舒缓,引人入胜。他随着琴音走去,前方凉亭在迷雾隐隐中出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色身影,正坐在亭子中央抚琴。那人看到了永珹也不意外,从容笑道:“你来了。”

永珹一听这话,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也不和他客气,大步跨进亭子,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平静地开口:“是你把我送到那里的?”

那仙人的笑意深了一分:“你很敏锐。”

永珹心里止不住地泛上凉意,面上还是不露声色:“我现代的身体死了?不能再回去?”

那仙人点点头,慢悠悠的答道:“你的确不能再回去,你的尸体已被你的队友炼化,骨灰都运到了你父母手里。”身体都没有的人当然是不能回去。

永珹闻言心里一阵钝痛,想象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样子,一定痛苦难言,他已经想象到母亲悔不当初没阻止他从军的样子,父亲必然也跟着悲痛。不过还好他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希望大姐和小弟会填补回他欠父母的那份吧!

那仙人讽刺一笑,“这就是你们凡人常说的,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永珹一怔,哪里还能不知,他能窥得见自己心中所想,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藏着掖着,淡淡说道:“偷听别人心声,您这非‘人’类还真无耻!想来你们这落后之地也没什么隐私权。”他话音一转:“那么‘非人’先生,您必然知道我此刻所想了。为什么我死了之后,不走奈何桥,不喝孟婆汤,不是正常的投胎程序,反而被直接扔到别人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