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总不是什么坏事儿,你也知道队长的性子,老实本分,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别管他,咱们把花生分了吧,我带回去给我家那兔崽子吃。”

几人又开始哄抢桌子上那一盘花生米,把队长那事儿抛在了脑后,管那么多干啥呢,能吃进肚子里的才实在。

另一边,林建国出了饭店门,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却在镇子上逛了起来,家里多了两个孩子,虽说闺女时常补给一些东西,但林建国心里还是虚得慌,想要找些事儿做。

他一个农村户口的,想在这镇上找到一个工作可不容易,即便是一个零工,多半也轮不到他。

镇子不大,最大的经济支柱只不过是一家制衣厂,制衣厂用的布料还有大半是从下面几个乡镇收的土布,石拱桥大队纺出来的布料多数也是进了这里。

但他一个男的,还有个大队长的职务,也就只能打打零工,帮忙搬搬东西吧?

林建国在外面徘徊了一阵,终究只能放弃,正当他想走的时候,里面却出来一个人。

“这位同志,你正这儿走过来走过去是想干嘛呢?找人吗?我可以帮你叫一声儿。”

林建国羞窘地转过头来:“不……不是,我是底下大队的一个大队长,想来找点儿活干,顺便看看咱大队还有没有其他路子,能不能建立一个新的合作小组。”

“哦……这样……”那人点了点头,居然开口道:“那你不如进来坐坐,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想法?”

“诶……这怎么好意思,怕是要打扰你们工作呢……”

“哎呀,都说工农一家亲,再说了,我们工厂也没什么工业机密,不过是最简单的纺织和制衣手法,大姑娘小媳妇儿们都会的东西,来来来,老乡,要不进来参观参观?”

林建国抠了抠后脑勺,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诱惑,跟着那位同志进了门,不管怎么样,总归能长长见识。

厂子原来很小,不过是几张桌子,里面大概就只有十多个女工,正忙忙碌碌地摆弄着手上的活儿。

几乎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摆放着一台小巧的机器,脚下还有踏板,“哒哒哒……”的响声一过,那手上的布料就缝得结结实实。

“这……这就是缝纫机吗?真是利索方便,用了它缝一套衣服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吧?”

“嘿……那是,这可是咱们要组建制衣厂的时候,省上批下来的一批机器,自个儿去上海机械厂挑的呢!看看,用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利索。”

林建国围着它转了几圈,点了点头,这可真是个好东西,要是有了它,爱华还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样呢!

“大兄弟,这机器这么好,买来得多少钱啊?”

“诶,这可是飞人牌的缝纫机!没个200块可拿不下来,更何况,那缝纫机票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咱们镇几年也才能开一个呢!”

这话可把林建国的所有心思都打消了,别说那缝纫机票,光是那200多块钱,在他听来便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真的有人能存得了这么多钱吗?

“对了,同志,不知道你们这里的布料够不够?还收不收外来的一些手艺活儿?俺们大队里有好几个女同志,她们的手艺都是出了名的好!”

那老同志却是沉吟了一番:“同志,老实说,咱们厂看着小,但这个年景下人们愿意花钱买新衣服的也不多,厂里的产出足够供应镇上的供销社用了。”

林建国失望地垂下脑袋,确实,现在这个年景,肚子都尚且填不饱的年代,谁会大手大脚买这么多衣服穿呢?

“不过,我们厂里一般也就做些衣服裤子什么都大件儿,要是一些小物件,你也可以尽管做,供销社还是会收的。”

林建国点了点头,意志坚定起来:“是,谢谢同志,咱们大队上的女同志手艺都不差,人也勤快,怎么也不会饿死,实在不行,种田也能过下去!”

对于在土地上劳作了一辈子的人来说,村子里的土地便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亦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本,一生中最后的仰仗。

老同志拍了拍林建国的肩:“同志你能想清楚就好,现在咱们国家最基础的还是农业,农业搞好了,我们这些其他行业才有饭吃哩!换句话说,你们也算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林建国羞窘地一笑:“哪里……我们这些……哪里比得上你们吃商品粮,旱涝保收的,咱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年到头也只不过一点儿粮食和几张毛票……”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来,小兄弟,我再带你去厂里四处逛逛?”

林建国跟着老同志又逛了一圈,再次见识到了缝纫机的厉害,果然,科技的力量是强大的,要是靠人力一针一线地缝,一件衣服还不知道得花多久呢!

“诶,对了,同志你是哪个大队的?说不定咱们厂子还买了你们的麻布呢!”

林建国高兴地答道:“我们大队倒是没有,但隔壁的石拱桥大队应该提供了不少麻布,他们有个手工业小组,专门纺布制衣。”

老同志点了点头:“是,石拱桥大队我是有印象的,他们纺出来的布不错,但是……终究是人力,一年其实也纺不了多少布出来。”

林建国眼前一亮:“咱们的原料是不缺的,咱们两个大队的山上都种了不少麻,要是咱们也有机器,源源不断的布纺出来……”

“那咱们就不用买其他地方的布了,地方远耽误时间不说,运输费也是一大笔开销,有了纺织厂,说不定咱们厂的产能也能往上提一截。”

老同志眼前一亮,而后便迅速变得昏暗:“但是……那机器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呢!公社应当承受不住……隔壁市上的那个纺织厂,也是磨了好久才批下来的。”

“是啊,小小的缝纫机都那么贵了,织布机还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天价呢!”林建国暂时放下了这样的幻想。

“没事儿,大兄弟,你们,哦,你们隔壁队上每年产的布还不少,再做一些零碎的东西,足够你们发公分了。”

林建国点点头,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们大队又不是靠着那纺织手艺吃饭的,终归是还有土地来保底,总归是饿不死。

两人倒很是聊得来,唠了好一会儿嗑,等到镇上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林建国才赶紧拜别了这位新朋友。

出了纺织厂的门,林建国又转去了种子站,打算买些新鲜的菜种。

本地的白菜莴笋这些普通的菜可以直接借别人家的种子,但林建国想要买些新鲜的种子,吃个新鲜。

“同志,现在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菜种?本地没有的?我想买些回去种种。”

那同志好心,也不打算坑他,给了他一包西红柿种子、一包生菜种子和一包空心菜种子。

“这都是本地还没有的菜种,买的人也少,主要是价格不便宜,三包加起来得要一块钱,头回种也没把握能种出来,同志,你可得想好。”

林建国狠狠心,掏出毛票来,数了一块钱递给种子站的同志。

要是种得好了,不说能吃个新鲜,只要留了种子下来,怎么样都不算亏。

买了种子,天色已经不早了,林建国赶紧赶路回大队去了。

等他回到了家,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秋爱华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一边缝着一件小衣服,一边等他回家。

那昏暗的灯光照进了林建国的心里,驱散了月夜的寒凉,他心里一暖,抢过秋爱华手里的东西。

“这么晚了,就别做这些东西了,煤油灯灯光太暗了,容易伤眼睛。”

“终于舍得回来了?饭在锅里呢,快些吃完洗漱去吧,我在给悦悦做衣服,小孩子见天得长,得快些把她以后的衣服做好,免得以后再手忙脚乱。”

林建国摸黑去了灶房,果然,土灶里还有余温呢,锅里蒸着一碗红薯米饭,上边还卧了个咸香的咸鸭蛋。

林建国把一碗饭端出来,坐在秋爱华身边,开始大快朵颐。

“这咸鸭蛋是哪里来的?对了,今早的包子你们都吃到了吧,我蒸在灶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凉。”

秋爱华笑着又戳了一针:“吃到了,大个儿又流油的肉包子,香得很呢!这咸鸭蛋就在橱柜里面儿,可能那会儿天色太暗,你也没看见,这不,今晚就给你煮上了。”

林建国放心了,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今天在镇上的见闻。

“你是不知道,咱们在国营饭店买东西还得要粮票,多亏了一位小兄弟帮我……”

“还有还有,那缝纫机,可真是神奇,走线又快又均匀,一台机子能顶好几个人用!要是咱们大队有了一台……”

秋爱华赶紧打断他:“好了好了,别发梦了,快些把饭吃完,煤油灯也要花钱呢!”

林建国专心吃起饭来,打算等洗漱好,熄了灯再和媳妇儿讲这些东西。

…………

絮絮叨叨的讨论声响了好久,等到彻底的夜深人静之时,林悦才终于从系统中醒来。

梳理了一遍记忆,林悦抓住了一个关键词,缝纫机!

随着工业的不断进步,在那个年代被列为三转一响,身价不菲的缝纫机早已跌下了神坛,变成了底价不过两三百的便宜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