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坐在地上, 也抬头望着他。虽是一个仰视的动作,但她的眼神太过沉稳笃定, 以至于俯视的那一方反而成了仰视的人。

大祭司仍直直站着, 只有眉心微不可察地皱起一点细纹。

“阿沐,”他顿了顿,掩去声音里一丝不恰当的祈求, “别气我太久。”

裴沐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有生气。至少,阿谷的命总算保全了, 你虽然出手,却也并未用出全力。”

她说得心平气和,大祭司的目光却反而黯然了一些。

他忽然问:“那你会原谅我么?”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就像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没有做错, 又谈何原谅。”

裴沐仍是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更接近一种释然的平静:“姜月章, 你是一个很好的大祭司,也是一个很好的领袖。”

他不置可否:“是么。”

“无可否认。”裴沐平静地说,“从我来到扶桑部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一点。当我看见这里坚固的建筑、丰饶的土地、充裕的粮食,还有繁盛的人口以及人们脸上的笑容,我就知道这一点。”

大祭司也平静地回答:“我知道你懂。这也是我选你做继承人的缘由。那么,你更应该知道,我们的决定不能仅仅依靠自己的喜好,而该考虑到人心所向。”

“人心所向……”

裴沐慢慢咀嚼着这个词。她回忆起傍晚的场景,回忆起男人们那理所当然的鄙夷、对于女人反抗的那种默契的诧异。

人心所向,似乎的确如此。

女人不能接近星渊堂,因为她们会污染神木。姚榆和阿谷来了,不管她们是为何而来,那就是错误。

奴隶不是人,所以女奴就算被人奸了、杀了,也是“罪有应得”。

“人心所向……究竟是谁的人心?”裴沐缓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