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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内黑暗逼仄,两侧石壁布满水珠潮气,杨瑾谨慎地将火把探在前方,小心而行,忽然身后队伍传来一声惨叫。杨瑾不明原委,慌忙循声走去,看到数名士兵围拢在一起,人群当中一人倒地身亡,陶素正蹲在一旁查看。

“三哥,你看。”陶素将死者手掌翻开。

杨瑾看出死去的人正是手指被铜鼎彩物所伤的士兵,他手掌中出现一丛狰狞恶心的猩红色,仿佛拧结在一起的血管冒出皮肤,红色没入死者袖口。陶素用刀尖划开死者衣袖,发现红色已经沿着他的手臂蔓延开来,占满整片胸膛的肌肤。杨瑾命人传唤来另外两个将手伸进鼎中的士兵,两人见到死者的恐怖死状,也都胆战心惊,可反复仔细查看,两人的手掌仍旧如常,全无任何诡异变化。

士兵的突然死亡让人们心头蒙上一层阴影,造成他的死亡的白烟,是从铜鼎内莫名神奇地出现,而他们现在就走在铜鼎下方的甬道中。

来到甬道的石阶尽头,空间再度骤然宽敞,显然刚才的甬道并不是在天然的基础上修建,而是完全由人力开凿出来,为的就是连接铜鼎所在的洞窟,可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为何要耗费如此大的人力另外开凿甬道呢?若没有某种必要的原因,没有人会做出这种看似愚不可及的事情。

地势仍在向下倾斜,空气开始变得憋闷潮热,令人作呕的爬虫遍地横行,凝重的水汽在地面上汇成片片水洼,杨瑾猜测现在所到达的位置比遇到魔物的广场还要更加深入地下。

火把微弱的火光照不到远处,周围尽是幽冥的黑暗,这片黑暗的空间宽阔无比,行进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发出空明的回响,以致无人敢大声喘气。杨瑾分辨不清身处的环境,唯有带队贴着岩壁行走,行走数百步后,洞中莫名响起锁链拖行在地面时发出来的声音,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在寂静的黑暗里清晰可闻。杨瑾再度嗅到危险来临的味道,加快前进速度,可是前方很快便无路可走。

高大厚重的圆木横竖交错,形成一道栅栏阻挡在杨瑾面前,分不清是走到了一座牢笼的前面,还是他们本身就在牢笼中。杨瑾命众人散开寻找出路,然而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他们便失落地发现,这座牢笼根本没有牢门。

锁链的声音更加清晰,忽远忽近,时强时弱,好像有众多戴着枷锁镣铐的犯人在黑暗中徘徊踱步。尽管知道任何声音都会迅速暴露所在位置,杨瑾被逼无奈,也只能让士兵斩断圆木,自己领着数十人,手持弓弩警戒掩护。

战刀终归不是开山伐木的斧子,纵然刀起刀落间木屑纷飞,即便顾勇以力劈千钧之势,也仅能给碗口粗细的圆木造成微小的创口。可惜还没挥砍几下,顾勇手中的战刀半截刀身飞上半空,没入黑暗,手中仅剩匕首长短般可怜的短刃。陶素见状,连忙制止众人挥刀乱砍,让混乱的人群组成伍,五条刀身靠近,将刀刃贴在圆木上拉动切割,既减少了对战刀的损害,也加快了断开圆木的速度。

滴水穿石的工程让杨瑾焦急难熬,因为锁链的声音正在缓缓靠近,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的衣衫。这漆黑的空间中究竟囚禁着什么?杨瑾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握弩的手在颤抖,虽然他无法想象出对方具体的形象,可他确定囚禁在这黑暗中的危险只能比死去的巨人魔物更加恐怖。

一片巨大的阴影终于渐渐浮现在火光的映射下,隐约像滚石,却又能不断变换着方向,保持着蛇形游弋。阴影挤压着火光前行,火光好像照射在一堵能够移动的墙壁上,杨瑾怀疑是不是无意间触动了陷阱埋伏的机关,但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陷阱埋伏不需要关在牢笼里,这巨大的阴影就是牢笼里的囚徒。

火光映照出阴影那斑驳嶙峋、凹凸不平的表面,仿佛一堵年深日久的泥墙,高高在上的两个圆洞喷出的气流吹熄了下方的几盏火把。

“放箭!”杨瑾的喊声将还在震惊中的士兵唤醒。

贴近圆洞的下方,阴影上面开启了一道长长的裂缝,一条碗口粗的红芯电光石火般探出,将最近的四五名士兵卷进裂缝中黑洞洞的空间,惨叫声瞬间消失在合拢的裂缝里。一击得手后,阴影迅速升起,如蝗弩矢射在一堵宛若从地面升起的墙壁上,弹落在地。

这是条已经无法用怪兽来形容的生物,称之为魔怪更加贴切,假如这庞然大物爬上长城,身躯足足可以将城道填满。众人能够看到的,还仅仅是火光能够映射到的部分,躯体还有难以估量的长度不知道延伸至黑暗空间的什么地方。如果说它像蟒,抬起的身体两侧排列着形似百足的短肢,头颅大小堪比长城上的烽火台,宽阔的口鼻如狼嘴一样前突,鼻孔上方没有双眼,却有像家鹅一样隆起的额头。

魔怪额头正中赫然长着一张人脸,人脸五官俱全,圆睁的双瞳居高临下地睥睨杨瑾众人,口中发出含义不明的怪叫,只不过与这耸人听闻的巨大身躯相比,人脸发出的正常音量,委实不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