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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程初华先从右侧下车,再绕到左侧,将腿脚不便的云书霞扶到轮椅上,推着他到入口处登记姓名,再缓缓朝故友的长眠之地。

两人怀里都抱着一束花,是浅红色的仙鹤兰。仙鹤兰的花语是自由和宁静,是云书罗生前最喜欢的花。

云书罗,云书霞的胞弟,程初华在决定不与他人产生过多羁绊后交的唯一一个朋友。

云书罗的墓地坐落在墓园风景最好的中心区域,这里恬静安宁,有蓝天白云,清风朗日相伴,走进其中,再浮躁的心也会平静下来。

云书罗的名字刻在大理石墓碑上,有阳光沿着凹陷的线条缓缓流淌。名字的主人沉默而温柔,让这冰冷坚硬的石头都变得柔软,程初华献花时不经意碰到墓碑,仿佛又触到好友的指尖,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云书霞仍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温和地安慰程初华:“书罗不会想看到你为他伤心的,他走的时候很平静,因为他已经获得了永恒的自由与宁静,就像你送他的仙鹤兰。”

程初华站起身,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有时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人类的情感,研究佛教把自己研究成了佛陀,我该称赞你敬业吗?”

云书霞微微一笑,身旁似萦绕着奇异的力量,挡去一切来自外界的尖锐锋芒。

“我知道你在为书罗鸣不平,你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我活下来了,而他没有。”佛陀的还击同样有温柔的棱角,也能扎得人生疼,“很遗憾,虽然我也经常这么想,但我的确没能救下他。”

程初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眼底也没有,他把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掩藏在一片空白下:“你不用遗憾,毕竟他已经获得了永恒的自由与宁静。”

云书霞轻轻一笑,将自己那束仙鹤兰放在墓前:“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他的袍子有长而宽大的袖子,伸出手时袖口牵上去一截,露出手腕和半边小臂,白皙的肌肤上划着三道平平整整的赤色伤疤,虽然愈合已久,却仍然能看出它们刚诞生时是多么惨烈的模样。

程初华见状,眉头一皱:“你的伤……”

“已经好了,只是疤去不掉。”云书霞放下袖子,“书罗把命都赔上了,我落几道疤也很公平。”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书罗是怎么死的吗?”程初华盯着他,终于忍不住把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四年前他问过一次,云书霞没有回答,他也就没再继续,直到今天才第二次询问。